第六十三章

63　　日斜倦鸟始归巢，外出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回了家。　　林子却不回家，寸步不离的守着阿公的瓦煲。装模作样的往土灶里添着木柴。嘴里说着要帮阿公多做些事，实际是馋着阿公瓦煲里那一锅香喷喷的肉。　　低矮的土屋里，光线已微暗，阿公还是没舍得开灯。忽明忽暗的柴火灶上，瓦煲“噗呲噗呲”冒着热气，肉香四溢。　　林子凑得老近老近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吸着。黑红黑红的小脸都浸染上了些油光，骨碌碌的眼睛兴奋得分外明亮。林子咕噜噜响着的小肚子，一直在那里时不时来点动静。他脖颈处的肉偶尔一耸一耸的，那是因为他在咽口水。　　林子的阿公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坐着。时不时透过缕缕火烟和热蒸气，看看馋得蠢蠢欲动的林子，不动声色的笑了。　　林子的阿公姓刘，林子的奶奶是后来改嫁过来的。那时林爸他们两兄弟都不小了，所以他们都还是姓林。　　林爸他们长大后，阿公帮着他们各自成家。后来林子的奶奶去世了，林爸要去接刘阿公一起住，刘阿公拒绝了，自己守着这几间土屋，慢悠悠的生活着。好在彼此离得近，也不怕照顾不了他。　　每天林爸他们吃饭前，都会先给他打好饭菜，要林子送到刘阿公屋里去。　　刘阿公平时话少，自己馋了，就买点肉回来，用瓦煲，花上一上午或一下午的时间，慢悠悠的炖一锅肉出来。　　肉香总能把隔得老远的林子，钓过来。林子的几个哥哥姐姐，总觉得跟阿公隔着点什么，很少过来，即使来了，也总是很是拘谨，所以也不常来他家里。　　“阿公，肉好香了，应该差不多了吧？”林子吸着鼻子囔道。　　“就你馋！”刘阿公笑着，一脸的皱纹都仿佛蠕动了起来。　　刘阿公揭开瓦煲的盖子，一边吹散腾起的热气，一边翻着大块大块的猪肉看了看。　　“狗鼻子你，还真差不多了。”刘阿公笑着说道，“快去把那罐酸菜拿过来！”　　林子屁颠屁颠的抱来酸菜罐子，打开盖，一股酸酸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不自觉的就已经满嘴口水。　　林子伸出有点黑黑的手，在裤子上胡乱的擦了几下，抠了不少酸菜出来，填进瓦煲里。想了想又从旁边抓了点盐，撒进瓦煲里。　　“阿公，够了吗？”　　“差不多了。”阿公说着，就用筷子缓缓的搅拌一下，然后又盖上盖子，“再焖一会，等会入味了就可以了。”　　在林子的记忆里，阿公做什么都是从从容容，慢悠悠的。　　“林子…林子…”林妈的声音从家的方向传来，“回来吃饭了。”　　“阿公，我先回去一下…”林子说着就拔腿往家的方向跑去。没一会就捧着一个大大的黄色搪瓷碗回来了，下面装着白米饭，上面分门别类的三样家常菜，清清爽爽的让人一看就舒服。　　林子把碗往靠墙的桌上一放，“阿公，等我，我一会就来。”说着又猴急猴急的跑了。再来时，就见他端着自己的饭碗来了，一大碗白米饭上面却只胡乱的放了一点点菜，很明显他就是冲着这锅肉来的。　　爷孙俩挨着橘黄色的灯坐好，“吧唧吧唧”的吃着。肉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分外温暖。大块大块的肉，炖得软糯，鲜香四溢，后来添上的酸菜，酸爽可口，刚好解了肉的肥腻。　　平时林子很挑食，在这物质还不算丰富的年代，肉都难得吃一顿，他居然一点肥肉都不吃。家里人都说是林妈惯出来的，林妈常常在饭桌上，把肥肉咬下来，把瘦肉留给林子。后来他长大了，他哥哥姐姐都还在笑他，说他是吃林妈口水长大的。但这种瓦罐炖肉，林子却是能吃一点肥的，因为只有肥瘦相间的，才能吃出那个软香味来。　　此刻林子小嘴吧唧吧唧的，吃得满嘴是油。不一会碗里的饭就见底了。林子又往自己碗里夹了几块肉，然后摸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路过厨房窗户，这里此时空荡荡的，大黄应该守在家里的饭桌前，，等着主人们掉落的食物残渣。伙食好的时候，甚至会有骨头之类的。其他大部分时候就最喜欢在这个窗户边上撒欢了。林子端着碗去石灰坪附近撕了块芭蕉叶，用手捏了两块不大不小的肉，用芭蕉叶包起来。藏在边上的石头缝里，还抓了把草遮盖了一下，就回家了。　　林子家一大家人，围在一张方形桌上吃饭，虽然饭菜不是那么的丰盛，却依然吃得很香。　　林二姐今天回来了，正说着学校里的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得林三姐饭都快喷出来了。　　林子走进去，得意的把自己盛着肉的碗放饭台子上，林三姐麻溜的夹了一块大的塞进嘴里。　　“阿公焖的酸菜肉就是好吃！”三姐觉得好吃，就对林子说，“林子，你要不要再去夹点来？”　　“不许去！”一向很少开口的林爸头也没抬的发话了，林爸也没有去夹林子碗里的肉，自顾自的埋头吃着自己的。　　林二姐夹了一块放嘴里，却没说什么。　　林妈只是笑着看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一块也没夹。　　饭后，林子盛了一大碗饭，拌了些菜汤，走向大黄的狗盆。　　大黄知道自己的晚餐来了，上窜下跳的围着林子转。尾巴摇得很是欢实，真让人替它担心，一不小心会就甩了出去。　　林子却一改往日的习惯，拿着大黄的狗盆向石灰坪走去。　　在石灰坪的一角，林子刚把狗盆放下，大黄就冲过去，咬舔并用，唯恐吃慢了，就会被人抢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