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阴路十三关

冥界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亡者与生魂所要走的路是不相同的。死去的人魂魄进入冥界，却并不意味着就来到地府，也不代表就可以转世投胎。想要完成这一系列步骤，还要经历一个“十三关”的考验。　　最早，在大荒“十三关”的说法是谁先开头已不可考。鉴于普通百姓和绝大多数人没有被解释的必要，这个说法一度成为主流。实际上，正式进入冥界的确有一些看似繁琐的步骤，但也没有十三关这样仔细。一个亡魂来到冥界，大致可分为几步：　　其一是渡黄泉。黄泉路险，且一路无灯火，仅依靠彼岸花盛放为冥灵照亮道路。其二为恶狗岭和金鸡山，生前为恶之人，他们的魂魄将在此处受到恶狗撕咬、金鸡啄食，一旦魂魄出现残缺，就再也无法继续前进；其三为野鬼村，由未能通过前者的亡魂所幻化，目的是迷惑健全的灵魂替换自己留在此地；其四是迷魂殿，殿中泉水可使人口吐真言，汇报自己一生善恶；其五是酆都城，在冥界之内还有个酆都，那里是真正的“地府”，五方鬼帝十殿阎罗，都坐镇在此；其六是鬼界堡，那里是地府鬼魂居住停留的地盘，在特定时节可以回到阳世；其七是终途忘川，冥河之上有奈何桥，走过奈何桥就是望乡台和三生石。孟婆坐在望乡台里，为亡魂递上孟婆汤，令它们忘却尘世是非，干干净净地离开。　　不过，这是亡者通过冥界的道路，对于生者而言是不能走的。魂魄一旦依照此法，渡过黄泉便无法再还阳，因此活着的人被绝对禁止踏入黄泉之地。　　而对于宣赐，她不死不活，魂魄甚至残缺不全。她并不在乎这所谓的步骤，提着一袭罗裳行走在两岸鲜红欲滴的彼岸花海里。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白发异瞳的男人，两人沉默无言，不时有死魂灵漂浮在二人身侧。　　“你说我的三魂七魄缺失，可会迷失在了黄泉之中？”宣赐转过身来问他。　　“黄泉只会将人的魂魄留下，并不会致使魂魄残缺。”玄纪看向眼前的圣女。她的灵魂被自己找回了一部分，所以恢复了些许神智，但记忆仍是残缺的。她说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还未能放下，执意要再回一趟地府，再走一趟忘川。　　“你发现我时，我的魂魄还在忘川中徘徊不前。这是为何？我没有去投胎吗？”她对此迷惑不解。　　“这其间曲折，我也难以琢磨。”玄纪并没有解答她的问题。“再入黄泉，你有什么感想吗？”　　宣赐望向脚下的花海。黄泉之路仅有一条，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相传这些花都是被迫留在这里的灵魂所幻化，它们开得妖冶，迷惑来往的灵魂想使其留下。　　她想了想，摘下其中一朵别在头发上。那本就乌黑如瀑的青丝在赤红色花瓣的映衬下，更加纯粹动人。　　花海之中，不断升腾起一粒粒荧光，那是魂魄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光芒照亮了黄泉之路。冥界没有白日，天穹始终挂着夜幕；黄泉的水晦暗不明，只有这些红花格外夺目。　　“……我似乎，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她凝视远方，怅然道。“很奇怪，没有办法明确地回忆起来，但莫名地熟悉……总觉得自己常常在此徘徊，而后却从未走完这条路……”　　玄纪提醒她，这是黄泉，一旦通过便再难还阳。她可能是经历了多次生命垂危，但并没有真正死掉。　　“如此。是因为，有人救了我吗？”　　“你是众生的圣女，所有人都期盼你能够活着。有人愿意救你，也是情理之中。”　　“玄纪，在做圣女前——我是个怎样的人？”　　玄纪——此时里面装着安云瀛的灵魂——愣了一下。安云瀛其实并不清楚这位圣女到底立下过怎样的功绩，她是人身神明，在出生之前的记忆归属于上一位欲念之神。尽管灵魂的本质没有变，但记忆不是互通的。　　“你……很强大。”她只能根据自己了解过的故事推断。“你当时的实力可比肩真正的神。神魔大战，人类和弱小的种族在夹缝中生存，是你站了出来，成为庇佑一方的圣女。”　　“你的剑所指向之处，百万邪祟顷刻间灰飞烟灭；你为了众生，杀上神域，逼着神族签下互不干涉的契约，自此神族不敢再在人类的地盘上随意放肆。你很伟大。”　　伟大而早逝——这也许就是所谓天妒英才。　　宣赐看向自己，她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与玄纪相比还有些瘦小；她的手掌布满了茧子，但攥起拳头来十分有力。这双手曾提着剑斩神弑魔，令三界也为之震荡。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自己真的是这样厉害的人吗？　　“你的记忆是否有所恢复？”　　她摇摇头。　　“并未。你所说的那些丰功伟绩，于我而言犹如他人生平。我想不起自己曾做过这些事，又或者，你寻错了人。”　　“我绝不可能寻错。”他信誓旦旦地说。“你的灵魂虽然残破，却依旧圣洁。即便三魂七魄不全，你也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黄泉。走吧，众生会护你周全。”　　两人踏上黄泉之路。如玄纪所说，宣赐走过的每一步，脚边的彼岸花都会被一一点亮；那些花儿自动倒向两侧，为她引出一条通向对岸的路来。无数生灵沉默地伫立在花蕊中，在她经过时轻轻摇动花瓣，仿佛向她致意；原本晦暗且伺机寻窥着过路人的黄泉也在此刻平静如镜，掀不起一丝波澜。　　路边其他的灵魂见了她，都纷纷背过身去，为宣赐让开一条路。　　宣赐迟疑着走过黄泉之路；就在此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