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
叔慈。 他想着这种症状应该就是标准的白月光情节了,陈老爷子若是清醒,必然不会背后吐槽别人的。 陈纪专心学问与教养家中子弟,这两年安定下来后整理了年轻时遭党锢后写下的东西,以及漂泊在外断断续续所注言论,整理了一本《陈子》,凡数万言。 荀晏尽力配合,在陈群与荀祈背后的‘帮助’下,倒也能和陈纪就着经义著书辩得有来有回。 陈纪对着友人比待他人都放松了许多,滔滔不绝讲着,但声音仍是慢慢微弱了下来,最后他仔细看向了友人的面容。 “叔慈多年未老也。”他喃喃说道。 荀晏憋了半天,勉强憋出了一句:“元方亦盛年。” 陈纪幽幽道:“我已垂垂老朽,何来盛年?狸奴何必与我说笑?” 啊。 荀晏与陈纪对视,老爷子目光清醒,眼底已有笑意。 荀晏缓缓收回了搭在陈纪手背上的手,欲哭无泪的笑了笑,“多有得罪,还望伯父莫要见怪。” “还得见怪,”陈纪道,“面色如此,必是带病而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能不自惜?此第一错。” 荀晏连连点头。 老爷子继续训斥:“学问生疏,皆是长文与伯旗提醒,此第二错。” 最后他上上下下看了看逐渐萎靡成鸡崽的荀晏,说道:“直呼长辈表字,此第三错也。” “噗嗤。” 荀晏转头看向了一本正经的荀祈,只感觉他的嘴角在不断抽搐,一旁的陈群仍是面无表情,但荀晏偏偏觉得他眉眼间多了一缕极浅淡的笑意。 “此三错,老夫虽非荀氏长辈,亦是汝父平生至交,清恒以为该如何罚?” 陈纪咳嗽了一声问道。 荀晏坚强的挂起了对长辈特攻的笑容,一手摸向了陈纪的手腕,一边道:“晚辈不才,于岐黄之道尚有所通,不若为伯父瞧一瞧。” “不必,”陈纪有些嫌弃的把手塞到了被子里去,“清恒自己尚且如此,还为他人看病?” [噗嗤。] 荀晏感觉自己又一次受到了暴击。 陈老爷子指了指放在边上的竹简,道:“便罚你抄录回去,仔细研究,研究到病愈为止。” 荀晏被扫地出门了,抱着一大堆的竹简,他惆怅的看着外头的荒野。 “叔父?” 荀祈自后头走来,接过了那堆竹简,“陈公看重叔父。” “我知……” 荀晏低声道,望着身后安静的庭院,终究是叹了口气。 “行矣。” 他终究又要告别一个故人。 两日后,陈纪陈元方与世长辞,享年七十有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高寿了。 ———————————— 曹操收到这消息时正一个人躲在营帐里生闷气。 其实他刚刚完成了一个古今少见的奇迹,以少敌多打败了袁绍大军,借乌巢被烧与张郃来降之势大破袁军,逼得袁绍只得弃军渡河逃亡。 那场在官渡上演的大战注定要留名史册,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扬名于世。 但他的烦心事显然比较多。 他看了看手中的信件,唤来了曹昂。 陈纪身居高位,是重臣,他的名气极大,资历极深,在士林中的名望极高,最关键的是,他是个道德家。 一个几乎完全符合人们对于名士道德品性想象的人…… “前线暂无要紧之事,”曹操嘱咐道,“子修替孤归许都为陈公吊丧。” 他对于自己的长子是满意的,虽然他有时候显得有些过于仁厚,但他仍然是能决断的人,这次奇袭中领兵阻击了袭营的袁兵。 曹昂领命,却见父亲陡然长叹一口气,道:“先唤人将那些书信全搬出来吧。” 光天化日之下,甲兵正一轮又一轮的将书信简牍抱到了空地上,堆积得老高。 曹军中几乎有点职位的大小军官,谋士文吏都被召集到了这里,他们大多不解其意,又或者手中冒着冷汗,面上仍然言笑自若。 他们窃窃私语着,紧张的气氛却不知不觉中蔓延了开来。 这些书信都是袁绍匆忙离去后留下的,被曹操缴获,如今他令人将它们全都搬出来。 曹操来得比较晚,他一手按剑,身披甲胄与赤色披风,站在前方扫过围绕在边上的大小官吏,被看到的人都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了头来。 他视这怪异的气氛如无物,在一片寂静中蓦然长笑出声。 “袁绍强盛之时,孤犹不能自保,而况众人乎!” 他命令甲兵道:“烧!” 士卒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泼上,大火熊熊燃起,将其中不知写着何,又是谁人所写的书信都卷入火舌之中,化为一缕灰烟。 曹操淡淡看了眼那火光,也不回头看诸人的反应,转头便离去。 其实他对于那些信件的内容心知肚明,其中有大半,是许都与军中之人与袁绍的通信,信中会说些什么不言自喻,但如今也没有必要清查。 “可明白?” 他转头问边上的曹昂。 曹昂答:“稳定人心之故。” “善,”曹操道,“今虽取胜,而袁氏未亡,降者新附,若要清查,必是人心浮动,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强弱已然更易,不查亦无损于身。” “孤还有一烦心之事,子修可知?” 曹昂看了看他父亲仍是如常的面容,有些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降兵。” 官渡大捷,袁绍败走,本是好事,但也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七八万之众的降卒。 曹操摩挲着剑柄上的玉石,其实应该如何决断,他心中已然有数,但该不该那样,就连一向自认杀伐果断的他都为之踟蹰。 “子修以为当如何?” 他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曹昂。 曹昂顿时陷入了沉默,迟迟未语。 曹操似是也没想要他的答案,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曹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