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牢狱之情(二)
牢狱里的气氛陡然进入到一种诡异的凝滞中,随后被杨万里的一声惊呼彻底打破。 杨万里心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左右来回踱步,又停下来难以置信的看了陈庆文一眼。 过了好一阵子,杨万里疑惑地摇了摇头:“此诗词虽是妙不可言,但也瞧得出来是讨女子欢心所作,而见官人年纪轻轻,又落牢狱,不像是有妻室之人,嗯,然也。” 然也你个头啊! 你说的对也不对!什么叫不像有妻室之人,怎么听着有讽刺的意味呢?古时候的读书人都这么阴阳怪气吗? 陈庆文心头把杨万里骂了一百遍。 其实说来也不得怪杨万里,陈庆文相貌勉强算得中上之姿,只不过在牢狱中待得久了,衣衫不整,难免会觉得有些狼狈。 再加上刚才陈庆文一直翘着二郎腿,言辞与形态皆有轻浮之意,这才让杨万里产生此诗词不会是陈庆文所作的想法。 然而此话却是真正逗笑了韩彦朴。 随着这几日与陈庆文的接触,韩彦朴看待后者的言行中多出了几分赏识的意味,换句话说,给他的感觉就是陈庆文与其他儒生不同,多了些无拘无束。 所以在他看来,陈庆文可谓是书生界的异类,以杨万里作为对比便可清晰看出。 也正因如此,这才令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心情舒爽了许多。 大丈夫本应豪情洒脱,不受世俗束缚才是! 于是,韩彦朴才愿意替他把此事的原委一一道来。 谁知杨万里听闻之后,仍是不信,问道:“若是真的同他所言,此诗词只流传上阙,而官人应是能对出下阙吧。” “这有何难。”陈庆文笑道,“若是说出下阙,那你可愿拜我为师?” 杨万里一时哑然,说实话,虽说拜师一事最早出自他口,但是拜一位青年为师,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主要是他们二人年纪差不多,面子上挂不住罢了。 一旁韩彦朴见他犹豫不决,便煽风点火道:“你这小厮,明明是你要拜师,俺都将事情都尽数告知,遇到关键时候就面露为难,怎地,君子一言可信乎?” 杨万里闻言,最受不得别人质疑他的君子之风,当即跳了起来,怒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若是真的对出下阙,拜师有何难?”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陈庆文朝着韩彦朴竖起大拇指,若论阴阳怪气,还是黑旋风更厉害。 紧接着,陈庆文再次负手而立,这一动作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悠悠地说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当陈庆文说出第一句的时候,杨万里的心脏就开始突突地往外跳,回想起上阙,他似乎透过烟雾缭绕的群山,望见了故乡独守闺房的初恋,借着月下瑶台,两人紧紧偎依。 杨万里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世界,一时间竟无法自拔。 果然是诗仙才有的文采,饶是被后世誉为“中兴四大诗人”的杨万里也是很容易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陈庆文暗自佩服,又不合时宜的打断杨万里的臆想,轻声咳了两声道:“小杨呀,还不拜见为师?” 声音传到杨万里耳中,顿时美好的幻想化为泡影,脸皮子不停地抽动,他心中明白,哪怕上阙不是陈庆文所作,但能轻易对出如此意境之下阙,恐怕也不是寻常儒生可以做到。 如此优美之诗怎会出自一个举止轻浮,言辞怪异之人乎? 相仿的年纪,杨万里似乎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青年。 “那、那能不能结拜为兄弟,在下杨万里,奉官人为兄长……”杨万里支支吾吾的说道,脸上的绯红一直未曾消退。 还以为对方不悦,斥责自己不尊君子之言,谁知陈庆文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 互相通晓姓名之后,陈庆文又提出一个要求。 “廷秀呀,可否以后别喊兄长。” 杨万里疑惑道:“不喊兄长,那喊什么?” “喊我大哥便好……”陈庆文说道。 一开始杨万里是拒绝的,“大哥”一词总是感觉带有江湖气息,但在看到陈庆文严厉的眼神之后,便无奈地叫着大哥。 没办法,既已结为兄弟,出门在外,兄长为大。 陈庆文得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对韩彦朴坏笑道:“黑旋风,不如你也叫我一声大哥?” 沉默一阵。 韩彦朴黑着脸破口大骂。 …… 八月十一。 秋分过后,漫天雨幕仿佛编织成一张大网将古老的城市笼罩起来,而在昏暗的云雨之下,乃是百姓们掩不住的热情。 中秋将近,城内街道两旁都是人潮涌动,花灯未亮却也早早的挂在门户的房檐上,人们心照不宣地期待着中秋佳节的到来。 大理寺狱。 在临近团圆的日子里,牢房这些地方本应是在节日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凄凉才是,然而如今的大理寺狱可谓是热闹非凡。 源于陈庆文的一首诗词,可谓是将大理寺狱的名声一时间推到了顶峰。如今整个临安府的百姓皆知,从大理寺狱那边刮来了一阵风雅之风。 在意外地方发生意外的事情,总是能博人眼球。 要不是碍于监牢重地,闲人勿进,那些急于求诗的百姓便可轻易的踏破大理寺狱的大门。 所以,这算是便宜了在监狱任职人员了。 在这里,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陈庆文的真才实学,而那被大理寺卿推举去参加伽蓝诗会的才子王鸿,不过是借着前者的文采罢了。 但大理寺卿明令禁止在外讨论此事,所以大家也都沉默不言。 陈庆文享受地躺在太师椅上,听着窗外滴答的雨声十分惬意。 目前,他是大理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