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以义为利
平息事态。 不料百姓见了董嗣成退让之态,以为有利可图,竟开始争相恶讼,数月之内,董氏家产损失一半有余,且逐渐波及当地的其他缙绅豪族。。 其中受牵连最严重的是同乡的范应期,范应期是嘉靖四十四年状元,致仕归乡后,与乡里人少有往来,虽然财富不如董份多,但乡里人拿他俩一对比,对范应期仇怨更深,一时间起诉范氏者有千人之众。 右副都御史浙江巡抚王汝训,与巡按御史彭应参激于义愤,便令乌程知县张应望将范应期拘捕,以致范应期不堪其辱,在狱中自缢而死。 范应期之妻吴氏赴京诉冤,神宗皇帝闻之大怒,将知县张应望谪戍烟瘴之地,王汝训、彭应参等俱削籍为民,连举荐王汝训、彭应参的吏部尚书孙丕扬和都御史衷贞吉也受了牵连。 此案波及甚广,所涉大小衙门无敢过问,而百姓告状不止,大有酿成更大民变的危险,在此情形之下,苏州府推官袁可立临危受命,独自去湖州审理这一棘手大案。 在通过调查之后,袁可立得出的结论是,董、范两家的田产多以抵债、低价收购或是接受投献而来,属于合法资产。 当时,董、范两家也势不让人,要求官府严惩所有参与打砸抢的人,袁可立顶住压力,左右周旋,竭力保护弱势一方,除了将少数为首的施暴者绳之以法之外,其余上诉百姓均以民事案件分发到各县衙门从轻发落。 最终经过退还,董、范两家田产所剩已十不及其三,而贫民获益颇多。 朱由校见魏忠贤还要争辩,又接着道,“《大学》中云,‘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 “‘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呢,家里有四匹马的马车的官员,就不应养鸡与猪以牟利了;有资格在祭祀时使用冰块的贵族家,就不要再畜养牛羊了;拥有一百辆兵车的贵族,就不应该豢养聚敛财富的家臣;与其有搜刮钱财的家臣,不如有盗窃钱财的家臣。” “国家不应把财货看成利益,而要把道义看成利益,掌管国家的官员而致力于与民争利和敛财,一定是从小人的诱惑开始的。” “国君也是想着要国家好起来,却使用贪财的小人去治理,一定会招来各种灾难与祸患,到时候纵有贤能之臣也没有办法了,国家不要把财货看成利益,而应将道义看成利益。” “那这道义二字该如何解释,总是朕说了算,你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朱由校折过身来,迈步走到依旧跪伏在地的王体乾跟前,用足尖点了点那封奏疏,“你若是非得不依不饶下去,朕就只能将这封奏疏公之于众,将李实革职拿问了。” “这‘空印’一节,素来是可大可小,既然你说此事皆因黄尊素而起,那么不妨便看看,如今这朝中,究竟有没有郑士利为你辩白?” 郑士利乃洪武年间生人,因上书明太祖朱元璋解释空印案而获罪。 “空印案”案发后,就在同一年,天空中出现了“五星紊度,日月相刑“的异常天象,朱元璋便下诏求谏,言称但凡能切中当时时局利弊者,均加官进爵。 郑士利的长兄郑士原,曾任河南怀庆府同知,因空印文书上的署名被牵连入狱。 因此郑士利在案发之初就想上疏,但为了避免受人怀疑是为救其兄,所以一直等到郑士原出狱之后才敢上疏,就是为了替留在狱中的死囚申辩。 郑士利在疏中为明太祖详细解释了空印的实情,并认为由于明初并没有针对“空印”的法条,故而不知罪者不应得诛。 然而,郑士利的上疏并没有让朱元璋打消诛杀官员的念头,反而激怒了他,最终,涉及“空印案”的官员无一幸免,连郑士利本人也被定罪流放。 朱由校此时提及郑士利,自是为了给魏忠贤施压。 在“空印案”之前,胡惟庸与蓝玉谋逆的两大案,就已经株连了四万多人,后来发生的“郭桓案”,也诛杀了数万人。 在洪武朝如此高压的政治环境下,都有一个郑士利出来仗义执言,倘或换到天启朝,定会有许多人借着李实下狱的势头,趁机为东林党翻案。 魏忠贤闻言,倏然一惊,他方才情急之下承认了李实诬奏的始末原委,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深知搞政治斗争的精髓,就在于一击必中。 倘或李实的这一封奏疏不能让皇帝立刻决定逮捕“东林七贤”,反而是留中不发或者下发廷议,那么最终被处置论罪的,则必将是他自己的人。 “李实并无罪过,皇爷何必拿他置气呢?” 魏忠贤讪笑道,“总是奴婢错了心思,御下不严,皇爷要罚,那就罚奴婢罢。” 启明见状,立刻飞到朱由校身侧煽风点火道,「嗳呀!这不就是宿主你立威的好时候吗?依我说,干脆就将司礼监的这些人都拖出去打一顿板子好啦!这样他们就不敢再对‘东林七贤’动什么歪心思了。」 朱由校却摇了摇头,淡淡地反问道,“你有什么可罚的?要罚你俸禄呢,你也瞧不上那几两碎银,要罚你板子呢,客奶见了又心疼,倒显得朕不通人情了。” “还是算了罢,忠贤啊,罚就不必了,只要你别再无事生非,去找‘东林七贤’的麻烦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