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有女
卞玉京字云装,又唤名卞赛,精通诗琴书画,善绘画、写小楷。 秦淮八艳之一,与李香君是至友,江南文人将她与陈园园并列一处,并高评:酒垆寻卞赛,花底出园园”。 卞玉京的身世与其他七位名扬秦淮的歌妓如出一辙,虽不幸沦落风尘,但为人知书达理、冰清玉洁,不同流俗的品行更是引人歌颂。 她原本出身官僚之家,家境可称作富裕,但因父母早早亡故,家庭就此破败,只剩她与妹妹卞敏艰难生活。 于是,在几年后,家中钱财用尽之下,卞玉京与妹妹卞敏辗转至秦淮河畔,成为青楼的一名歌妓。 渐渐的,因其出众的才貌,她也成为了秦淮河畔有名的花魁,众多风流才子、富家子弟为之座客。 忽然,一位薄纱女子推开房门,映帘便见两位素白绰影、面容楚楚的女子。 薄纱女子面施红妆,眉目如画,檀口轻启,细声道:“两位姐姐,天色已晚,还不歇息吗”。 言罢,盈步走向窗棂,到李香君身旁。 二人迎风伫立窗前,看着楼下寂静夜晚。 李香君美眸幽幽,眺望远方星辰,眸下依稀可见一抹慵懒、思念之意。 薄纱女子看向长案前的卞玉京,询道:“姐姐明日有多少客?” 卞玉京身袭青纱,云发斜插玉簪,明眸皓齿,桃面红彤,放下酒杯,轻轻回道:“好像有三、四位吧”。 轻眸看向她们二人,询道:“敏儿、君儿呢?” 卞敏约有十四岁,冰肌玉骨,温婉一笑,清道:“我比姐姐差些,只有两位清客”。 李香君转身抬眸,面色幽兰,淡笑道:“我与姐姐一般”。 卞玉京微微点头,缓缓起身整理衣襟,坐到床塌上,轻声一叹,细语道:“希望明日不再遇见表面君子了”。 言罢,葱指摘下花坠、簪子饰物。 李香君安慰道:“这世间什么人都有,不理睬他们就好”。 卞玉京美眸微蹙,细语道:“是啊,天底下的人如此多,自然是什么无耻下流之人都有。 不过,若将这些人算进心,当作每日需遇之人,时间久了,即便遇见也习以为常,不觉恶了”。 玉京慢解薄纱罗裙,一面看向那朵幽兰,询问道:“妹妹还在心念那匆匆一面的男子吗?” 李香君清眸一愣,回忆起前些日客船上,那位萧疏轩举、风雅正直的少年。 想到此处,心中忽然一颤,那张温文尔雅、眉若墨画的面容印刻在脑海中。 轻轻摇头,白皙锁骨隐现,柔声道:“这倒没有,只是偶然会想起罢了”。 “姐姐阅过多少才子,竟会偶时回想他?他有什么优处,言语怎样,值得姐姐这般?” 卞敏含笑问道。 李香君思忖一下,细语道:“嗯,他面容很白净,言谈举止有些礼仪。 品行尚算端正,文采斐然、出口即章,另外,他身上隐约有一番独特风度。之后,之后便再无了吧”。 此言刚落,气氛便有些宁静。 卞玉京微微点头,笑道:“妹妹若喜他,不妨大胆一些,表露心迹,纵是拒绝又怎样”。 嗯,“纵是吴继善拒绝又怎样!” 听到她的言语,李香君面色犹豫,轻咬樱唇,小声嘀咕一声:“谁稀罕谁说,我又不稀罕他”。 清眸幽幽,低声继道:“他出身名门,祖上是开国县伯,伯伯是一品大员,身前的丫鬟亦不是常人,怕不会稀罕我这个风尘女子吧”。 鼎鼎大名的金陵王氏以及族长王子腾,李香君是了解过的,虽然她不是朝堂之人,但经常有文官出入房中,顺势听了许多朝事。 卞玉京面容清柔,劝道:“妹妹不能这样想,他若是真心喜欢你,便是乞人又如何?除非他是个沽名钓誉、徒有其表之人,若真如此,那也不必追寻了”。 “他若不喜欢你,那便暗暗恋着,不管距离长远,亦是好的”。 听着这句话,李香君思索片刻,微微一笑,道:“姐姐说的对,他若喜欢我,即便是歌妓又如何”。 卞敏小步走到玉京身前,杏眸漓漓,轻声道:“姐姐十之有六,算作碧玉年华了。可有相中之人?” 卞玉京摇了摇头,道:“还未有过属意之人”。 卞敏有些忧虑道:“姐姐的雅室中多少富贵之弟、文人才子出入,怎的无倾心之人,妹妹都有几位呢”。 李香君掩口微笑,卞玉京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姐姐不用你操心,先讲讲你的罢”。 “前日怎么和那小郎闹掰了?勿要遮掩,姐姐给你出谋献策,保准让那些小郎都痴迷你一人”。 卞敏杏眸一愣,桃腮、耳朵红彤一片,支支吾吾半天,不见一声准确回应。 忽然,远处的定芳阁传来一阵幽笛声,歌音宛转悠扬,似在哀怨,又似倾诉。 “这是如是姐姐的笛声”。 卞玉京目光望向窗棂,忽然说道。 “不知姐姐在为谁吹笛,或是为自己吹的,这几日拒了好些远道而来的清士呢”。 卞敏轻声细语道。 李香君伫立于窗前,美眸清澈,盼向定芳阁,幽道:“唉,如是姐姐也是个可怜人……” …… 时间一晃,便过了两天,到了王仁之结亲的日子。 春季三月二十七日,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绿柳娆娆。 一叶白莲飘扬在瑶塘角落,如出水芙蓉。寒梅、幽兰、春菊在花圃中争向盛开。 三进庭院中,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几十个丫鬟、婆子忙碌在院子中,或喜庆锣鼓,或分发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