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借力
冯师孔书房内,只有他和李布两人。 “若是西安士绅都能有你这份忠义,则何愁闯贼不破。” “大人谬赞了。” “给老夫磨墨,我再连夜写封书信,发往宁夏甘肃等地,让他们速派增援过来。西安要是丢了,下一步就轮到他们了。” 李布一边磨墨,一边思虑,“巡抚大人,宁夏和甘肃皆是土地贫瘠民力薄弱,恐怕。。。” “私下无人时,不必称我巡抚,也不必叫大人,就叫冯老吧。” 李布特地后退一步,作揖道,“那冯老这厢有礼。” “李参政,你送了老夫一首千古传唱的好诗,老夫送你块玉佩。”冯师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这玉佩虽不是很珍贵,可我带了也有些年头了,如今美玉赠君子,你收好。” 古人常以玉来比喻君子,李布明白冯师孔此举饱含了对自己的看重和期望。 李布郑重接过来,“属下谢过冯老,玉色纯而质坚,我当以此玉时刻敦促自己。” “不错,吾心甚慰。” “国难之际,我们先谈正事。你刚刚似乎是有话要说。” 李布将玉佩收好,“正是,宁夏和甘肃都是贫瘠之地,民力薄弱,恐怕帮不上我们。” “哎,老夫又何尝不知。你有何高见。”冯师孔投来期许的目光。 李布小心翼翼,字斟句酌,“那帮士绅虽奸诈,但有一点说的还有些道理。” “嗯?” “秦藩是该出些力了。” 冯师孔又是一阵无奈,“不瞒伱说,先前你们守潼关时,老夫就已经数次求见秦王,请求出借粮草,但一次都未得见呐。如今,与秦藩素有来往的刘之祺,还被老夫闲置了。怕是更不可能见我了。” “冯老可知,秦藩为何如此做派。如果闯贼是如今才出现,我还能当那位是个守财奴。可闯贼肆虐多年,已有福王和襄王的前车之鉴,更何况福王那等惨样。难道秦藩都无丝毫动容吗?” 冯师孔听后一阵沉默,李布也不再开口。在这个忠臣面前,不好说宗室太多的是非。 良久后,冯师孔才道,“老夫也着实想不明白,王府内各色官员人等,有几位老夫也是认识的,都是饱学之士。即便秦藩一时不察,可身边总该不缺谏言之士。不过,你好像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个。。。” “此处无人,放开了说,就当是和家中长辈在交谈。” “属下斗胆,万一,我是说万一。秦藩忘了皇明祖训,想当不肖子孙。” 冯师孔不自觉紧握太师椅的扶手,“你是说。。。你是说他想卖祖求荣,弃宗庙社稷于不顾?” 李布也不说话,只是略一颔首,让冯师孔自己去回味吧。 冯师孔将事实串联起来,“自陕西战事以来,那位从不肯出一粒粮一两银,老夫只当他是吝啬昏聩,如今战事紧急,火烧眉毛还是这样。那有无可能秦藩本就是昏聩至极,本朝规矩,官员不可和藩王多接触,老夫对秦藩也并不了解。” “冯老,秦藩吝啬但不昏聩。冯老还记得我刚到西安那日,驿站小院中,冯老和我说过,刘家小子卖粮背后是秦藩。昏聩哪还能知晓发国难财,而且前台经手的是刘之祺的儿子,如果不是秦藩亲自示意,刘之祺贵为布政使,怎么会甘为驱使。” 冯师孔一副沉思模样,“或许是秦藩手下人勾结刘之祺所为?” “可是冯老,您看看如今西安城防的模样,您早已多次巡视,想必是清楚的。士卒缺衣少粮,尤其是川兵远道而来,缺少冬衣过冬,眼下马上就要冬至了。这还如何守城。秦藩的手下人不可能個个都是草包,连这也看不出来,个个都不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你这倒提醒了老夫,老夫竟困于君臣之道,没有想到这一层。满西安的官员也没人提醒过老夫这一点。” “冯老,大明的官员都是科考上来的,都是当世的聪明人,不过是慑于皇权威压之下,很多事情不敢去想。” “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冯师孔仔细思索,也已经明了其中关节要害,“只要秦藩手里捏着物资不拿出来,西安早晚都会破。” “冯老,说句不中听的。就算秦藩把府里东西都拿出来,也不过就是晚些城破而已。闯贼打开封打了三次才破,可是开封就算守得住三十次又如何,到第三十一次依然会被攻破。这才是秦藩通贼之根本原因所在。” 冯师孔详怒,“李参政,你僭越了。” 但是,其实两人心里都懂。大明祖制,藩王不得弃封地跑路,而明眼人都知道西安最后肯定要破城,因为大明朝哪还有援兵来救。只不过有的藩王捐钱,有的藩王躺平,秦藩最牛,老子直接投了。 “属下知错。”李布马上圆了回来,“天下需要的是一座座像开封那样的城,和闯贼死磕到底,把他们的血肉精气耗干净了,闯贼自然就灭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做臣子的只有以死报君王。” “闯贼不日就兵临城下,冯老还是要早做打算。我愿随冯老杀身成仁,奈何秦藩不想以死殉宗庙。” “待我从长计议。”随后,冯师孔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李布赶紧补刀,“冯老,秦藩已传十几代,家资无数,这些钱财给了我们,至少可以在西安重创闯贼。如果放任闯贼攻占陕西全境,您想想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难道让闯贼拿着秦藩的家财去打京师?” 说到这里,冯师孔明显动摇了,喃喃道,“这些钱财不为我们所用,则必为闯军所用。” “冯老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