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笼中对
“一百二十步...” 单单从射程上来说,这个距离差不多是够用了。 刘文耀双手接过巨铳细细端详,做工很是细致,所有的毛刺都被打磨了下去,加装的硬木铳托也很合手。 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溜溜,刘文耀按照打放流程,一连试射了十几次,被强大的后座力震的肩膀生疼,而且要托举近三十斤的重量也绝非易事,总的来说,的确是过重了,但好在威力不俗,百步之外套了双层铁甲的厚木耙被一颗六钱重的铅丸击中,瞬间四分五裂。 当初与满清精骑交手,寻常的火铳必须要等到其进入五十步内才能造成杀伤,但五十步的距离对于四条腿的骑兵来说,就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一旦近了火铳兵的身,后果将不堪设想,且据陆黎所说,满清对付装备了火器的明军,往往是身披重甲的敢死之兵,顶着包了厚铁皮、生牛皮的盾车先行冲阵,那威力和射程都不占优的火铳兵,战斗力还将大打折扣。 而一旦有了这种巨铳,那情况将会好上许多,至于苛刻的使用条件也完全不是问题,因为刘文耀下一步的打算是用它来守城,与满清铁骑野战实在是太过于凶险,仅凭几杆火铳,还远远不能与之抗衡。 “侯爷,有了此利器,即便没有足够的火炮,也可凭险据守,安心做个守户鹰犬,倒也不失为一上上之选。” “嗯?” 刘文耀的心思还未对任何人提起,却被方以智察觉出了端倪,一语道破,而且言语之间还异常的不恭敬,不由的火从心起,大怒道:“放肆,本侯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来呀,给我将这个惯会大言不惭的沽名钓誉之徒拿下。” 几个健壮的士卒上前,作势欲拿,方以智却并未有丝毫的惶恐,反而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但一同前来的刘安站不住了,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方公子为何会突然口出恶言,但觉着其中必有缘由,而且事情也因他而起,没理由袖手旁观,于是连忙跪地求情道:“大哥...侯爷,不可啊,方公子这段时间帮了咱们不少,而且还懂得打制火器,实在是少有的大才,就算是有些持才傲物,也是情有可原,望侯爷能收回成命,绕过他这一次啊。” “无需多言,本侯心意已决,明日正午将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深夜,空荡荡的地牢里,方以智正对着一盏孤灯枯坐消食,面前丰盛的断头饭已被吃了大半,胃口极佳,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荣辱不惊,刀斧加身面不改色,倒也没失文人的风骨,只是这海州初设,作奸犯科绝少,此刻连个说话的伴也找不到,很有些寂寞。 忽然,门口起了一阵短暂的嘈杂,但很快就安静了下去,紧接着,牢门被打开,刘文耀孤身走了进来。 “你倒是好胃口,死期将至还能吃的下去,也不怕本侯让人在里面加些‘佐料’。” 方以智连忙起身,行了一礼,笑道:“加‘佐料’?怎么可能,在下明日就要被押赴刑场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况且,学生并不认为自己死期将至,还需吃好睡好,留的有用之身来一展胸中抱负。” “倒是自信,可本侯这人执拗的很,偏要杀,你作何计较?” “侯爷,不用再拿这话来吓唬学生,如果说您几句难听的就会招来杀身之祸,那先来一步的朝宗兄早该死了十次二十次了,可他不还好端端地活着吗,由此可见,侯爷心胸之宽,肚量之大,绝非常人能比,岂会轻易与我等计较长短?” “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金陵四公子竟也是个溜须拍马之徒...” “学生句句肺腑,何来溜须拍马一说?” “哈哈,说不过你,不过,如你所说,我倒还算个开明的侯爷,那白天的时候,你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恶语相加?” “白天的时候,学生同样句句肺腑,何来恶语相加一说?难道侯爷不是打算守着这方寸之地,任由顺贼鞑虏在外夺我明土,杀我黎庶吗?” “何解?” “纵观候爷这几个月的行事,一向是杀伐果断,锐意进取,以三千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起家,于京师大败顺贼的宿将刘芳亮,天津阵斩满清的三顺王孔有德,携民南撤至海州,立足未稳就又击败了拥兵甚重的刘泽清,聚民积财,步步为营,以至最终要了他的性命,还把总兵官王文明作为傀儡,暗中抢占了煤铁重镇徐州,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尽显乱世枭雄的本色。” “刘安把这些也和你说了?” “没有,全是学生来海州后,从细节上推断出来的,如果不是亲临此地,断然想不通里面的关节,但所有的锐意进取全在鱼台之战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满清的兵力被顺贼吸引到了山西陕西一带,山东群龙无首,官民各自为战,正在被满清的少量精锐各个击破,只需海州强军一出,定能群起而响应,复我大明沃野千里,此乃绝佳良机,可侯爷您却按兵不动,还勒令各级军将不得再行招惹满清,开始转攻为守,大有凭借徐州、海州这两个弹丸之地,来独善其身的意思,这难道不是欲作守户之鹰犬吗?” “你一介书生,不懂的兵危战凶的道理,即使少数的满清精锐,也不是现在的我能抗衡的,只有暗中积蓄实力,厚积薄发方能水到渠成,再说,我想把徐州海洲打造成两座铁桶,以获得安全的容身之地,然后再静观其变,以待时机,有什么不妥的吗?” “当然不妥,战机稍纵即逝,即使以后还有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