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过激手段
众人都不再反驳,刘义隆便又让王僧绰宣读土断、检籍、收无主之地为国家所有、禁止圈占山泽四条政策。 比起六条诏书,这四条具体的建议是实打实的损害了世家门阀的利益,所以众官听了,顿时议论纷纷。 对于门阀官员来说,你六条诏书能不能让国家强盛,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管,他们只知道这四条政策会侵犯他们的利益。 所以当下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反驳道:“陛下,臣以为这四条断不可施行。高祖在时,便曾因土断之策致使天下民怨沸腾。天下士人,多出于高门,若高门受损,我朝士人文气必定大受折损,如此是舍本逐末之举。” “检籍一事,户籍混乱之因复杂,若只求一味检籍,非对症下药之策,必会引起动乱。” “收归无主之地为国家所有,何为无主,如何界定,土地如何丈量,更是难上加难。” “禁止圈占山泽,就如收回无主之地一般,难以量定,且山泽多由高门经营日久,里内成熟,如把这些山泽让无知百姓进入,必会破坏成熟之经营,致使山泽产出下降,届时若陛下再有北伐,恐……恐高门也无资财献上。” “……” 底下的门阀官员逐条反驳,刘义隆想打断,但奈何病重,刚想说话,就剧烈的咳嗽,而门阀官员,完全不管刘义隆的身体,挨个呈奏。 刘义恭在下面听着,暗暗辛灾乐祸。 刘宏连忙上前照看刘义隆。 但刘诞,这次他没有去照看刘义隆,他冷冷的看着呈奏的众人,等着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站出来,一人挡在众官面前,问道:“诸公是否都说完了?” 刚才呈奏的门阀官员看到刘诞冷峻的面容,莫名的觉得有点心虚,犹犹豫豫不敢说话。 刘诞又问道:“刚才是哪位公言土断不可行?” “是臣下。” 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官员站了出来。 刘诞转眼望去,认出这人正是谢庄。 谢庄这两个字并不如何有名,但他的出身可不低,他是诗人谢灵运的族子。 刘诞道:“原是谢公。谢公所著文章,我经常拜读。然谢公方才所言,却非实情。高祖土断,使百姓富有,朝廷仓廪充实,人人皆言高祖之德,何来怨声载道一说?至于士人文气受阻之言,高祖土断以来,我朝文运昌盛,谢公不也吟诗作赋?依公之言,若高祖不行土断,公才可在谢灵运之上?” 谢庄哪里敢和谢灵运比,道:“不敢,不敢。” 刘诞近身两步,道:“公为谢氏一族,盼公以谢安为楷模,万万不可学谢万。” 谢安和谢万是两兄弟,谢安在东晋力挽狂澜,谢万则只会吟诗啸傲,轻慢将士,以致贻误军事,兵败寿春,若不是因为谢安,手下军士早把他杀了。 谢庄听刘诞提起这两人,明白刘诞的意思,忙道:“臣谢随王殿下警醒。” 刘诞慑服谢庄,又挨個和反对其他三条的策略的官员对峙。 “户籍混乱原因多种多样,何为无主之地,如何界定,如何丈量,山泽又如何量定。这诸多问题提得好,但这诸多问题,不该是诸位阻挠推行各策之由,诸位皆为公卿大臣,若如此细节之事,皆要父皇事事亲为,提早为诸位谋划清楚,那到底是诸公为臣,还是父皇为臣?” 刘诞最后两句话语气很重,回响在大殿中。 因为刘诞是真的火气上来了。 他先前就知道,南北朝的这些世家门阀多是清谈之士,政事能力堪忧不说,为政的态度还极其消极。 刘诞早有心里准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为政的态度会消极到恶劣的地步,一天天不仅屁事不干,还把各种问题当做阻挠新政的借口。 这些门阀官员听了刘诞的话,心有不忿,又想上前理论。 但这时,刘义隆已经在刘宏的照料下恢复了些精神,刘义隆悠悠道:“听旨,随王刘诞,人品贵重,躬行仁义,文韬武略,朕特赐其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个旨意都吃了一惊。 刘诞也很吃惊,因为这三样可是乱臣贼子的标配。 在大家的吃惊中,卜天与从门外进来,双手给刘诞呈上一把剑。 刘诞想拒绝,可他还没说话,刘义隆便道:“君无戏言。” 刘诞没有办法,懵懂的从卜天与手里接过剑。 按照刘诞的想法,讨论政事还不到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因为这是完完全全的威压,这行为说大点,可以被称为高压统治了。 见刘诞接过剑,刘义隆又道:“此四策可行与否,不必讨论,诸卿需讨论者,是如何推行。朕累了,望诸卿在两日内议出推行具体事宜。休文,你来和休度一起,扶朕休息。” “是。” 刘诞连忙上前,和刘宏一起将刘义隆扶到后殿,只留下众人在朝会上一片茫然。 来到后殿,刘义隆对刘诞道:“休文,你是否觉得,朕今日之举,有些过激?” 刘诞道:“儿臣不敢。” “不敢,便是这么想的。”刘义隆调整坐姿,接着道:“休文,你理政之事之能,已在朕之上,但你躬行仁义,做事顾虑太多,如此可做盛世之君。然朕北伐之后,宋已非盛世,当下情形,无雷霆手段不足以中兴。” 刘义隆想起自己的过往,他自登基以来,杀辅臣,杀大将,杀兄弟,他这一路过来,杀的人不算少。 虽然有些人他知道杀错了,可是他认为,总体来说,他若不杀,便没有今日的权利,没有今日的权利,也便没有元嘉之治。 刘义隆自顾想了一阵,又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