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新路
天嘉七年(566年)。 九月八日夜。 高丽大对卢高纥定议全军自西、北、东三路突围。 九月九日。 国原高丽军先发五千人携十日粮草,沿渊子游所行山道,东向退兵。 陈将樊毅昨夜已遣兵千人潜出,先据险要,高丽行军遇阻,不敢强攻,引军退还。 高丽众军闻讯慌乱,皆言当引军西向,退入百济境中。 高纥怒,言于众军道。 “若全军退入百济,则我为丧家之犬矣。” “彼时,陈人恃舟船之利,困我于他国之中,风俗相异,士卒离心,则我等将为异斯夫第二乎?” “当趁粮米未尽,星夜北击,若能得胜,则陈人不足虑。若不得胜,则我亦可以退入国中,倚平壤为守备。” “平壤坚城,非旬月不能下,我即不敌,亦可北走丸都。” “陈将周罗睺立大功于外域,陈主必戒备而召之归国,辽东夏人稀,其后必多叛乱。” “我趁势而图之,则今虽败绩,而其后未必也。” 面对即将倾覆的局势,高纥的智商终于又一次成功地占领了高地。 九月十日。 高丽全军北撤,高纥大集军中马匹,得骑马步军五千人,自领之,为全军断后。 时章大宝、吴惠觉援兵已至国原,陈将樊毅于是自率兵六、七千人,配偏箱车,出国原城追击之。 樊毅复命章、吴击百济奈兮乎、今勿奴等城,以遮蔽侧翼,兼防高丽兵西入百济。 九月十二日。 高纥以军中粮供不及五日,夺麾下民夫口粮,并尽驱民夫阻塞山道,以拒陈人追兵。 前时,国原陈军守城伤亡众,奴军多失于阵,此时望见高丽民夫无兵甲,皆贪其利,请将军樊毅击捕之。 樊毅知群情难制,只得纵兵士捕之。 陈军于是止步,兵皆出捕奴,高纥趁乱以骑卒回击陈军,陈军散乱不能敌,死者数百人,樊毅领后军千人列车阵逼走之。 是夜,高纥马入述川城,点左右兵马,只三万人,军粮多被逃兵劫夺,竟更不足三日之用。 高纥愈恐惧,欲弃大军,率其骑卒从小道逃亡。 九月十三日。 百济王首级送入建康,使者奏将军周罗睺大破百济军于安罗城下。 陈帝陈伯宗闻报大悦,诏周罗睺晋爵为寻阳郡公,邑二千五百户,所领蔚城侯国,增户至七百。 又以将军吴惠觉之功,晋其为(七品)扫虏将军,并赐辽东兵士有功者,钱帛共二千余万。 建康,台城,嘉德殿。 陈伯宗吹了吹纸上的笔墨,正看着其上那一行行的姓名官职,若有所思。 那纸上左面写着。 领军将军,章昭达,先帝心腹,可信。 现掌前、后、左、右四军,一万二千人,屯骑、越骑等五校尉,六千人,共一万八千人。 右卫将军,沈君理,岳父,可信。现掌右卫三军九千人。 骁骑将军,任忠,东宫旧从,可信。现掌骑兵二军,两千人。 游骑将军,程文季,心腹,可信。现掌骑兵二军,两千人。 这四人,皆是陈伯宗的嫡系,现今由他们把控着建康左右的防务,陈伯宗很是安心。 只是,今日周罗睺的捷报提醒着他,平州新任军事主官的人选,必须及早确定下来了。 以及未来,他应该如何安置这位“神将”,亦必在此时早做打算。 陈伯宗在纸上书了个“周”字,并在一旁打了个问号。 他看过此人的履历。 周罗睺之父于梁末早夭,他附于族人,方得长成,其家中多文士,而周罗睺独好兵书,常于乡里放纵任侠,多被族人诘责。 后来侯瑱败王琳,吴明彻率军西上,途经寻阳招募军士,周罗睺投军从效,吴明彻不识其能,只用为伍长。 尔后吴明彻在武州与周、梁兵数交战,周罗睺常以智勇立功,吴明彻仍未识其将才,只嘉其勇武,升他做了个冲锋陷阵的队主。 直到天嘉三年,吴明彻入都,陈蒨下书征军中勇锐渡海,周罗睺上书自荐,陈蒨观其言辞不凡,便召见之,与之议论。 周罗睺对答如流,陈蒨以为人才难得,便超擢而用之于辽东。 周罗睺得授将帅之任,终于发迹。 自天嘉三年东渡平州以来,其先获新罗王,再灭异斯夫,现今更获百济王首,可称极尽用兵之妙。 须知道,自天嘉三年至今,陈国于辽东不过遣八千之兵,举五亿之费,而已经湮灭二国。 如此成就,直要羞杀隋炀、唐高二人。 虽然是得了天时,然陈蒨知人用人之功,实亦大焉。 陈伯宗思虑良久,只能得出一个周罗睺曾受先帝知遇之恩的结论,至于其是否能够忠心自己,仍旧拿不稳当。 他于是动笔在那纸上写道。 安东将军周罗睺,久在海外,情形未知,此战之后,当召之归都,暂不置其实职,但授散骑常侍,先观其为人。 至于督辽人选。 陈伯宗停下笔墨,半晌,他终于还是决定派遣一个与自己更亲近的人来担当此任。 他在心中将樊毅排除,动笔在“任忠”二字上画了个圈。 非是他无容人之心,实是平州在他未来的谋划里甚为关键,绝不容有失。 他拉过旁侧的舆图。 那舆图之上,江南、平州、倭国之间画着三根连线。 那三根连线组成一个三角,上面写着,商品、奴隶、金银。 这是陈伯宗设计的新三角贸易圈。 平州的侯国消费江南的商品,为江南的府兵与倭国的矿场提供作为劳动力的奴隶。 倭国的矿场产出金银,为江南提供殖民倭国的财力,以及实现市场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