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犯忌
如何处置俘虏,是如今摆在夏侯惠面前的问题。 三倍于己的俘虏是很难押解回去的。 更莫说他们如今是深入江东控制的区域,押解俘虏会拖累行军速度,很容易被追击。 依着蒋班的意思,是分开押到营寨外或者邸阁里,尽数杀了割耳带回去计功即可,无需伤脑筋。 但众骑卒怂恿了一个百人将站出来,请求夏侯惠与蒋班允许,让他们将这些俘虏带回去。 准确而言,他们是想将营内的一些兵械带回去。 百人将姓黄名季。 已经将近四十岁了,也在军中效力了近二十年。 为人谦和,作战勇猛且颇有战功,如果不是因为不通文墨而升迁无望,先前代理斥候营军务之人就不是蒋班了。 故而,他在斥候营的威望很高。 他以自身作为例子,声称斥候营的骑卒皆不识字的鄙夫居多,以命相搏也不过是堪堪能混个温饱。若想改善家中的处境,也唯有冀望着斩获之功的赏赐。 而在魏国军律中,俘虏比斩首之功赏赐更丰;缴获军械粮秣,又要比俘虏敌卒更高。 此地的粮秣什么的,他知道是无法带回去。 但他想用战马托运诸如环首刀、弓弩以及箭矢等兵械回去。 自然,骑卒都徒步走回去了,将这些俘虏押送回去,也就是顺势为之了。 且他有办法让这些俘虏不会在沿途暴动或者走脱。 乃是将他们尽数反剪,再用长矛系成捆,放在三人一行的俘虏肩膀上,以绳索与脖和肩绑在一起,如此,三人一行的不协调性,自是不用担忧他们有暴起的可能了。 至于最关键的一点,返程太慢,会不会导致被吴兵追击的危险嘛~ 他觉得不可能。 江东素以水战称雄,胆敢在陆上与魏军正面鏖战的还真不多。 且此番袭击阜陵戍守点的战事是偶然为之,兼十分隐蔽,就连发动攻势的己方在晌午之前都不曾想过,贼吴那边自然就更无法预料得到了。 最重要的是,出了阜陵,就是魏吴两国的缓冲地带了啊~ 若是他们现今就将营寨焚了,趁夜押解俘虏回去,贼吴横江浦那边就算得悉了消息,又怎么敢前来追击呢? 不担心在追击的时候,被寿春成建制的骑兵曲给包抄了吗? 所以,在没有多大危险之下,他以晓之以情的方式,请夏侯惠与蒋班能网开一面,让他与其他骑卒都能顺势获得一笔可以改善家中妻儿生活的赏赐。 对此,夏侯惠有些踌躇。 身为斥候,理应遵守不可恋战的原则。 而骑兵的最大优势,则是来去如风的机动力! 虽然他知道黄季的分析很有道理,但他不想犯了这种在战场上贪心不足的大忌。 只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说出回绝的话语时,蒋班竟是被说动了,也随之开口恳请他能允许,让那些骑卒能得偿所愿。 因为久在行伍中他,知道源于淮南战场的荒无人烟与物资紧缺,也导致底层士卒的生活很是困顿。 而且他也觉得,返程也不会有危险。 也让夏侯惠迟疑了。 如若他是凭借战功从底层升迁上来的主官,又或者是在军中服役久了的老行伍,他便严词回绝且出声申责了。但他只是一个从洛阳外放而来贵胄子弟,没有履历没有战功,所以倍感众意难违。 尤其是,他来淮南战场的目的,是为了能迅速的积累功勋。 就如这次以身犯险。 身为熟读兵书的将门子弟,他难道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有父兄死难在汉中郡的例子,他难道不知道“督将不可亲战”的常识吗? 不,他都知道! 明知之而犹为之,是他觉得时不我待。 具备了身为夏侯氏的天生优势,再加上军功就能平步青云、在庙堂中拥有话语权。 按部就班熬资历、耗费十年八年坐等战事爆发积累到高位,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因为曹真即将要伐蜀了,也意味着曹魏社稷的宗室大将就要迎来无有一人的困迫了。 他要赶在司马懿成为军中第一人的期间,异军突起,成为天子曹叡可依赖的“宗室”,成为举国都公认的谯沛元勋翘楚。也唯有这样,在社稷面临动荡之际,曹魏忠臣才会自发向他靠拢,将他奉为可力擎曹魏社稷的砥柱! 以他如今不过牙门将的身份,又兼刚刚被外放来淮南的资历浅浅,想做这点,也只有用非常手段了。 如此番执意深入敌占区弄险,是为了扬勇名。 军中多粗鄙,有勇名者备受尊敬、也更容易得到拥护。 而现今蒋班与黄季的请求,则是让他看到了笼络人心的机会,一個日后所有骑卒都愿意为他死力的契机。 在淮南战场,三百精锐骑卒皆愿死力,想立下功绩还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毕竟当年的张辽威震逍遥津的时候,也不过八百人愿死力啊~ 这便是他的迟疑所在。 理智在提醒他这样作不对;但侥幸心理则是在不停的怂恿着他,让他务必要把握住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因为他一旦回绝了众人的请求,就相当于把士卒们的财路给断了..... 日后就莫要想着能得士卒死力相随,不被他们私下诟病与诽议就是万幸了! 而就在这时,蒋班见夏侯惠面有意动之色,便又加了一句。 声称他可以连夜倍道赶回寿春,从斥候营内带来百骑过来接应,如此算算路程,至多一天就他们就可彻底脱险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侯惠若是再回绝,那就真的太不近人情了。 故而,一时间皆大欢喜。 蒋班当即驰马归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