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在我
身居牙门将,且是远在淮南战线,以常理而言夏侯惠是无法得悉庙堂消息的。
但天子曹叡在诏满宠归去京师洛阳之余,还作了封私信转给他,且叮嘱李长史时刻将庙堂动静转告他,供他参详。
因为天子在书信中有一句是这么说的:“待庙堂对陇右战事有定论,稚权便可寻时机上疏言先前于许昌宫奏请朕之事矣。”
是的,天子让他履行给事中的职责上疏。
所言之事,乃是让士家可凭战功赎身获田亩的变革。
且在书信中还声称,他会私下授意侍中刘晔与护军将军蒋济统一口径,待夏侯惠上疏时他们将出声附和,为夏侯惠分担公卿百官的指摘。
对此,夏侯惠毫不意外。
他很早就被定为孤臣嘛,自然也就有了为君王马前卒的觉悟。
且天子曹叡对他是真的很不错,让他做点诸如这种裨益社稷的事情,他也不会觉得委屈。
只不过,曹叡不知道的是,他如今对士家变革又有了延伸的想法。
因为他如今已然知晓了,当初曹叡急匆匆的将他从许昌遣回来是让他避嫌,以免在处置民屯积弊的时候,让别人以为是他的谏言,从而积怨恨于他。且他在跟随骑兵曲出城演武的时候,还发现了淮水两岸几无人烟,许多肥沃的田亩就这么荒废着。
属实太可惜了!
如若招募到足够的屯田客耕耘,其出产不仅供应淮南战区绰绰有余,就连日后洛阳中军来支援战事,都不需要从他处转运粮秣了。
当然了,以如今屯田之政的日渐崩坏、官僚与豪右勾连欺压克扣屯田客,自然是没有黎庶愿意来当屯田客了。
且不管是魏属的徐、扬与兖州,源于早年战事频繁以及某个人尤喜以杀立威,每每兴兵皆大肆屠戮,甚至做出“泗水为之不流”之事的干系,郡县内黎庶已然很少了。
人少,也意味着土地有结余。
自己有田亩耕种,谁还会愿意来当屯田客!
思来想去后,夏侯惠便将主意打到了民屯的黎庶上——既然都要推动士家变革了,民屯的黎庶是不是也可以顺势变一变呢?
正好,天子曹叡不是在大力整治民屯积弊嘛~
而且夏侯惠知道,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
在庙堂推行更改国策变革的时候,往往都很谨慎的先试点推行,以观实效后再作定论。
所以,夏侯惠便想着,在上疏的时候以淮水两岸的田亩荒芜为由,推行士家变革时以此地田亩作为奖励,如此既可以形成裨益社稷的“耕战实边”之利,又不会侵夺了当地世家与豪右的利益,让变革的助力小一些。
而针对士家凭战功赎身后,兵员减少的问题,则是用民屯的黎庶来裨补。
乃是推行在民屯中募兵之政。
对于应募者,朝廷直接画淮水两岸的田亩作为奖赏,且让他们自此脱离屯田客的身份成为自耕农,以此来激励黎庶踊跃响应。
如此,这些黎庶应募为卒后,可弥补石亭之战后淮南战线兵力寡少的时艰。
而他们的家眷来淮水耕耘被朝廷赏赐的田亩后,每岁依律征收的田租等赋税,又可以养新募之兵,如此不是朝廷无需付出多少代价,便可以得到一部自给自足的戍边兵马了吗?
带着这样的思虑,夏侯惠越想越觉得自己超出天子曹叡叮嘱之外,在上疏士家变革时附上募屯田黎庶为卒的做法可行。
况且,他只是提出谏言而已。
具体可行与否,还有天子以及衮衮诸公来决策啊~
反正又不会画足添蛇,加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只不过,天子是让他等庙堂对陇右战事有定论后再上疏,故而他也只能暂且压下念头,将心思转去如何火中取栗获得战功上。
是的,想在此番贼吴孙布诈降之事中获得战功,他就是火中取栗。
因为三百人的斥候营,其中一百骑卒是每日当值巡视的定额,所以他仅有两百骑卒斥候可动用。且就连王凌都无法从李长史手中讨要得兵马,他自然也不会请得了兵。
更莫说,这件事他得悄然为之。
不然,一旦被李长史知道了,他可就要被下令禁守在营地里了。
被天子私下叮嘱过的李长史,是不可能坐视他前去弄险的。
再者,他这一次同样是擅自行动。
在他的打算中,乃是尾随王凌遣去迎接孙布的兵马之后,待诈降的孙布袭击这支兵马时,他再寻时机杀出,将孙布的首级给取了。
嗯,只是想斩将,且还是一击得手便遁走,并没有作一举扭转战局的春秋大梦。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有过上次被丁奉追杀的经历,他可不想因为贪多而再次重蹈覆辙——万一贼吴孙权还别遣了兵马,在后策应孙布的行动呢?
而且,贪多也会增添他麾下骑卒斥候的死伤。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若是骑卒斥候折损得多了,待满宠从京师洛阳归来,定然会拿他的首级来彰军法之威!
远在洛阳、鞭长莫及的天子曹叡也救不了他!
但若是骑卒斥候伤损很少,他就有理由可以摆脱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