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裴青青再次踏上这片坚实的故土时，天气微凉，无雨无风。　　看见他家的大门就矗立在自己面前，这一刻，仿佛再长久的思念都值得了。　　莫胥，我回来啦！　　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任由你逞强。　　想着，她先回自己的家放好行李，小坐休息了十来分钟，把行李收拾出来又花了差不多的时间。　　感觉一切就绪后，裴青青揣好手机，准备出去找莫胥他们。　　她站在他的屋前正要敲门，突然想到什么，缩回手，低头拍拍自己的衣服，将奶奶送的粉色围巾重新系上一遍，然后掏出黑屏的手机查看自己的头发和妆容，倒腾几下。　　这样好些啦。　　“咚咚——”　　大门被敲响，她怀揣着无比激动的心傻傻站在门口，等待家里人来开门。　　但过去两三分钟，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是出去散步了？　　不，不对。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可能出什么事了。　　“奶奶！阿姨！莫胥！你们在家吗？”　　这次的敲门声明显短而急促许多。　　不，不会有事的！　　她想到上次来找麻烦的那些人，赶紧给莫胥打去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嘟......”　　莫胥，接电话，快接电话啊！　　她颤抖着挂断电话，翻找联系人里的阿姨和奶奶，这才发现自己只有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嘟，嘟，嘟......”　　她又打过去，还是没人接。　　“嘟，嘟......喂？”　　接通了！　　“莫胥！你们在哪儿！有没有危险！”　　“我......”　　“你家一个人也没有，阿姨她们都还好吗？”　　“你听我......”　　“需不需要我报警......”　　“裴青青！”　　这一声吼让她愣在原地，仿佛有人捏了一拳头的炸炮在她耳边突然点燃。　　“你听我说，我们很安全。他们确实找来了，所以......我们暂时搬家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那你们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莫胥刚挪进卧室，他透过窄小的窗户看去，外面是一片荒芜枯干的田地，外婆正发愁怎么将带来的菜苗苗给栽进去。　　“我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背靠山水，溪河环绕，出门之后啊，总能在菜花上看见许多蜂蝶歇脚......”　　“真好，”裴青青攥紧围巾，愈发心慌，“莫胥，所以你们在哪儿呢？”　　“今天天气也不错”他仿佛没有听见她的问话，“虽然有些凉，但很舒心。”　　“嗯呢，是不错，你们是在市区吗？”　　她有些敷衍地应和，只想赶紧知道他现在的住址。　　“还有家里的东西，都挺齐全......”　　“莫胥！”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了许久。　　风啊，还是风，这次它掀起裴青青洁白而哀伤的裙角，沙沙的声儿挤进门缝，在屋里每一处无人的角落暂作停驻后，便从后院儿永远消散于天际。　　“你告诉我，”裴青青哽咽着双手握紧手机，“你到底去哪儿了，好吗？”　　莫胥一只手捂住听筒，一只手攥成拳头抵在嘴边。　　憋回去，快点......　　“莫胥，告诉我，好吗？”　　闻言，他慢慢移开捂住听筒的手。　　“我，没办法告诉你。”　　“不是的，莫胥，你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好了......”　　裴青青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向后倚靠住大门才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青，青青啊，我想通了。待在我身边很危险，即使是以朋友的身份。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她们也能离开我......你现在就挺好的，好好上大学，然后，去，找一个健全的对你好的男孩......”　　“莫胥，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　　她慢慢滑坐到地上，哭声断断续续，有点喘不过气。　　“我一直都想，”莫胥顿了顿，把和你在一起这五个字咬碎咽进了肚，“一直都想对你说那句话。谢谢你，裴青青，还有，对不起。”　　“莫胥，莫胥？莫胥！”　　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要！求你了！　　他挂断了电话，任她再怎么打回去，手机都提示对方已关机。　　阳光慢慢隐入远处的高山之巅，不知它是否也在背过身揉擦自己通红的双眼。　　风儿在此刻停下脚步，或许，它飞去了其他地方缓缓悲伤情绪，抑或只是安安静静蹲在她身边，用那只无形无色的手替她抹着泪。　　裴青青慢慢抱住双腿，把头埋进去，全身止不住颤抖。　　“咳咳咳......”　　有什么东西突然顶上她的喉咙，于是她赶紧从衣兜里抽出纸捂住嘴。　　微微展开，裹在其中的浓痰带着一点血。　　莫胥......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如此决绝。　　风，终于有离开的意思了，她重新抬起头，闭上眼，任由发丝被它抚弄，眼泪旋进身边的簇簇草丛。　　灰白世界的那一抹亮色啊，终究，被他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