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似父亲的他（上）

他终于停笔，从被砸掉玻璃的一扇窗中寻到秋风瞬过的身形。　　现在的她，他想，虽然渺远，但是在大学里会认识更多更美好更优秀的人，应该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吧。　　青青啊，来生呢，我真想做一只蝴蝶，一生只停在你的肩上。　　但这辈子，你就只管去吧。　　想着，他忆起她曾送的画，慢慢拉开抽屉，看见那色彩依旧艳丽如初，他的心儿莫名有些感伤。　　不能哭，不能哭，莫胥，你坚强点吧！　　他抬起头，用左臂遮住眼睛，泪水便被死死堵在源头。　　好容易缓过来，他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了。　　“外婆？”这个点，母亲应该还在工作。　　“莫胥，是我，高宇。”　　“请进吧。”　　高宇打开门走进来，莫胥放下手臂，关上抽屉，回头看他。　　他手里攥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好像沉甸甸的。　　而他的身上，竟只穿了单薄的一件浅蓝衬衫，裤子看起来也是春夏的薄款黑色长筒裤。　　“您不冷吗？”莫胥问。　　“不不，没有什么，比现在还要温暖了。”　　说完，高宇欣慰地看着莫胥。这让莫胥很奇怪，但他没有多问什么。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很久没来看看你们了……你外婆说你今天还没有出去透气，对吗？”　　“嗯。您先坐吧。”莫胥指指床。　　“行。”　　高宇刚想坐下，又站起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团纸，然后一张一张铺平到床边，再慢慢坐下。　　“您这是？”　　“我在后厨工作，身上脏。”　　“没事的。”　　“垫着还是干净点，干净点……”　　好一会，他们没再多说什么，莫胥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向他问问父亲的事。　　“我现在也闲着，出去走走？”他突然说。　　“可以麻烦您吗？”　　“当然。”　　高宇搓搓手，慢慢走来握住他的车把手。　　将莫胥推出房门的时候，外婆刚好在大厅喂三小只。　　“胥胥啊，高先生，你们这是要出去？”　　“是的，”高宇说，“您老一起来吗？”　　“不啦，一会我得去给花园施肥，你们去吧，高先生，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忙着。”　　“胥胥啊，”外婆笑了，转头又对莫胥说，“你多晒晒太阳吧。”　　“好，外婆。”　　今儿的太阳其实没有那么烈，相反天气还有些阴冷凉爽。　　出门之后，太阳从后面罩住他们，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被一个宽厚的黑影裹住，像雄鹰展翅围住了巢里的孩子。　　“高叔，”走了一会，莫胥还是忍不住询问，“我父亲，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爸爸啊……”高宇思考了一会，“我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他的为人，一直都被他的朋友们所喜欢，他的精神也……我是说，他平日里很有干劲，就是再怎么累，也永远不会倒下似的。”　　“那您知道，他是，是，做那个的吗？”　　“知道。”　　“您也算是帮助警察的人，怎么会和他……”　　“莫胥啊，我跟你爸爸，老莫呢，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可以说，彼此之间几乎藏不住什么秘密。那阵，我们都有相同的志向，只是后来……世事无常吧。”　　“那，您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还有，他真的，毁掉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的家庭吗？”　　高宇沉默了，乌云渐渐从远方飘来。　　“这件事上，你的父亲，我不能评论，也没法评论。莫胥，我很抱歉。”　　“我知道了。”　　莫胥紧紧抓住轮椅两边的扶手，抬头看看聚到一起的乌云。　　“高叔，快下雨了。”　　“雨，一直都会下，有些人会想方设法地躲它，但有些人……”　　随着一声闷雷过去，雨滴飞快落下，在即将淋湿莫胥的那刻，一把阔大的黑色雨伞突然撑起，高宇的大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有些人，”高宇继续说，目光如炬，“则会选择逆风雨而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