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4

初三那年，许丽和刘华面临到人生第一个重要路口——升学。　　彼时的改革开放已经深入人心。歌曲天天唱的是《春天的田野》。　　被划了一个圈的深圳，势如一匹千里马，一骑绝尘。像一块拥又无限吸引力的磁铁，吸纳着大江南北的人才。　　流行文化开始进入中国，喇叭裤，踩脚裤隆重登场，卡拉OK和日台的影片碟子甫一杀进中国，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租碟的店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大城市的边角余落。　　人们的思想也在急剧的发生着变化。政策是越来越开放，过去持续几十年的方针政策渐渐的开始放置在一边。　　许丽和刘华也会读报纸的，肯德基在BJ和深圳同时开店的盛况，有如春节期间的天府广场，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头。　　人们从来没见过一家吃东西的店铺可以搞得如此高级：整面墙似的落地玻璃橱窗，光明几净，餐桌和椅子也绝不是中国人传统可见的四方桌，八仙桌，而是颜色鲜艳的长条桌。还有高得齐胸的鲜红的像个小酒杯似的高凳子。　　这样的环境或者都不是为了吃什么，只是为了进去坐一坐，感受感受，都能让中国老百姓为之心甘情愿的排队。　　两个小少年仔细的瞅着报纸上那不甚清晰的照片，甚至觉得若有一天，能从它面前路过，亲眼看一看，也值。　　古话说人生有四喜：金榜题名日，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烛时；　　对于他们来说，人生又加一喜：吃上肯德基。　　这人生五喜，只要占了第一条，就能顺利成章的占据往后的几条。　　许丽偷偷看了看刘华，心里瞬间就生出了蜜。他俩要一起读书走出去的话，既上了金榜，也是故知，家也换了门庭，更是青梅竹马……　　只要努力，未来有着多么多惊喜在等待着他们。　　而刘华却还蹙着眉头认真读报，他看东西很杂，每条信息，每个角落都不会放过。末了将报纸哗一声放下。　　侧过身来，突然严肃的对许丽说：　　“我们升高中吧。”　　“为什么？”许丽大吃一惊。　　那时候中专还是一个很热门的学历，农村学子们鱼跃龙门的最好的途径就是考上中专。　　首先中专大多数不收学费，是由国家承担，而且还享受干部待遇，国家每个月还给补助。不仅学费不用交，吃饭都由国家管。毕业后，国家还会包分配。　　这么多优厚的条件决定了中考的升学竞争是高于高中的升学竞争的。　　许丽一时没明白，以为刘华是担心他们考不上。　　结果刘华却说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搜集了很多信息，几乎一致说国家政策以后要调整，以后不会再给补助，也不会再包分配，全部进入市场化运作。　　一个中专文凭是怎么也比不上一个大学文凭的。　　虽说要多读几年，还会多花一些钱。　　但这就是大趋势。　　“时代变了~”刘华沉闷的说。　　可是学费的问题怎么办？刘丽的妈妈身患重病，常年吃药，常言道不怕钱罐子没有就怕药罐子跟着，农民靠那点儿庄稼的收成看病，就好比泥牛洗澡，是不禁搓的。　　而刘华他爸也就是个四处给人打零工的小技术工。挣点钱只够安排他父子目前的生活。要说再承受高中以及大学的学费。拿他常年的话说，把他骨头拧成钮扣卖，都卖不出来多少钱。　　刘华的意志是坚决的，刘华他爹一听到儿子的想法，立马就把脸垮下来了。　　他从嘴里“哔”飙了一口口水到地上，敲了敲手上的烟斗，说道：　　“时代变了的还不止是读书呢。你看现在那么多挣到钱的，都是读大学出来的？不读大学就活不了？”　　“那不一样。靠投机倒把他能挣钱，他能长久？吃不准还进班房呢。”刘华反驳道。　　两父子闹得不欢而散。　　许丽家情况也差不多，许母一听就唉声叹气，长吁短叹。一说自己命不好，得了这种挨刀的病；一说许丽爸爸害人精，天注定的短命鬼，还娶什么老婆，养什么孩子，如今留着孤儿寡母的。都晓得女孩子要能读上大学，往后的日子指定不会差，就是中间这几年，要咋个过得去？　　两个少年在这种阴郁的气氛下，索性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一头扎进学习中。　　把命运交给上天吧。　　成绩发布的那天，两人都取得了很好的分数，刘华的总分高出中考录取线接近一百分，许丽的分数高出中考录取线六十多分。　　连老师们都感叹：这样的好苗子，不去考大学是可惜了。　　命运果然是神奇的，最后在学校出面劝说下，两个少年双双升入了鹤鸣中学。据说成都石室中学和成都七中也伸来了橄榄枝，甚至可以免除一部分学费。可即便如此，住宿生活等开销也不会小。　　再说，两个少年即便在学习的当口，还要兼顾家里，一个要照顾家里的病母，一个要照料家里的牲畜。　　刘华家养了一头母猪，三头肉猪，还有二十只鸭子，十只鸡，他爹没日没夜在外边打工，没办法，为了供他上学，不能放过任何一处有经济产出的劳动。　　于是这位小少年每天还得忙里偷闲的照料这些家伙。每逢周末，村里就会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口里念念有词，屁股后边跟着一串鸭子。　　刘华背书认真的时候，老往一边晃，鸭子们也跟着往一边晃，刘华停下来，后边一串鸭子走得太急形成连环追尾，人仰马翻的，搞得一片混乱，鸭子们扑腾着翅膀，纷纷露出白肚皮。惹得村民们哈哈大笑。　　许丽家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