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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1941年2月23日法国布雷斯特 安托万从警察局长家回来时已经半夜了,他往沙发上一坐,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站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拿破仑,满满地倒了一杯,几乎不停地喝了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 安托万将办公桌的抽屉拉开一截,看了一眼放在里面的那支勃朗宁大威力手枪,又将抽屉合上。他在皮椅上坐下,招手让保镖阿尔贝去请杰克和马修。等两人进来后,他没说话,挥挥手让保镖出去了。 “事情非常难办,弗朗索瓦局长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看,这些钱他也没收。”安托万冲着放在沙发边上的手提箱努了努嘴。 马修和杰克都没有出声。 “他说这次行动是德国佬党卫军军警备部队单独搞的行动,之前根本没有通报他们,也没有让二狗子们配合,连盖世太保都不知道。抓走的人也都关在警备司令部,看党卫军的意思是他们单独审讯,不想要其他人插手。” “嗯。” 杰克沉着脸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佩蒂村的据点这么隐秘,警备司令部怎么会知道的?”马修问。 “弗朗索瓦也不清楚情报的来源,只是通知我们这段时间该撤的就撤,怕就怕这几个人撑不了多久。查出来这么多炸药,德国人很快就会开始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你的建议是?” “我建议你们撤到山里去,炸船的事,从长计议。我马上就安排,趁着现在德国人还没有封城。” (19) 1941年2月24日法国布雷斯特 这天下午,马修将自己化妆成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出了门。他拄着手杖,腋下夹着一张旧报纸,唇上和下颚都是杂乱的灰白胡须。老人颤巍巍地走了好久,终于走到了市中心一家名叫“谷神”的咖啡馆。他要了一杯掺了很多橡实粉冲泡出来的黑咖啡,一边摇头,一边寻找着能晒到太阳的位置。自从战争开始后,咖啡就被纳入战略物资,供应开始限量,民间喝的都掺了很多杂物,只是闻起来有点咖啡的味道而已。尽管如此,很多老派的法国人仍然保持了下午要喝咖啡的习惯。 靠窗的桌子被一束阳光温暖地照着,旁边坐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正聚精会神地读一份《巴黎竞赛画报》。老人端了咖啡走过去,在他面前躬身站立,微笑着盯着他手中的杂志。 “年轻人,请问迪那摩队赢了吗?”老人谦恭地问。 中年人的目光从画报上缓缓地移开,他看了一眼老人,把画报搁在桌子上,左手的小指上有一个显眼的戒指。 “2-1赢了圣日耳曼队。” “那是上个月的比赛了吧。” “是,下一场比赛要两个月后才进行。” 老人摇了摇头。 “年轻人,我能在这里坐下吗?” “您请便。” “您真是个好人,战争期间,象您这样的好人真是难得。” 老人颤抖着手把咖啡杯在桌上放下,又依次放下他带来的报纸和手杖,他在椅子上边坐下边嘟哝着:“今天的天气这好,这阳光真难得。这仗再打下去,这联赛是办不了啦。”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那个又重新读起画报来的中年人,“年轻人,您说是吧?” “可不是嘛。”中年人敷衍道。 “您的画报,能让我看两眼吗?我就看看迪那摩队,我是他们老球迷啦。” “您请便。”中年人有点不快,但又显得无可奈何,将画报递给了老人。 “您看看我的。”老人笑了,把那份过期报纸推了过去。中年人只得微笑着耸耸肩,接过了老人手中的报纸,他把报纸放在一边,并没有看,而是架起二郎腿,喝了一口咖啡。 老人拿起画报,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夹鼻眼镜,颤抖着手戴上。他几乎将整个脸都贴到了画报上,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一辆军车鸣着笛从窗外的大街上呼啸而过,老人停止了阅读,一脸专注地侧耳倾听,良久,他又开始喃喃自语:“这场战争,还要打上多久啊。”他放下画报,递还给了中年人。 “谢谢你,年轻人,我看迪那摩的比赛,30多年啦。”他的声音很大,几乎要让半个咖啡馆的人都能听见。 中年人接过画报,仍然没有说话。老人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拿起他自己带来的报纸:“这份报纸,就是体育版写得不好。” 中年人似乎不想再忍受他的唠叨,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咖啡,拿起杂志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