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霄霄
” “喂,霄霄。” 电话里响起顾南亭的声音。 程霄极喜欢听顾南亭在电话里这样喊她,因为每每说这句话时,顾南亭的声音总是温和平静,略微下沉的语调拖着令人安心的尾音,好像遥遥地要把她裹住。 不管是为着什么事来的电话,不管需不需要公事公办地交代工作,这开头的第一句,必然是毫无保留地给她的。 而至于程霄嘛,她的称谓总是多姿多彩的,和她婉转的语调一样捉摸不定。 “喂,南亭——” “你好呀顾教员——” “南亭南亭——” 顾南亭也极喜欢听程霄在电话里这样喊他,因为程霄总会轻快地喊着他,声音带着俏皮和雀跃,在他板正的内心来回打转,激得他心里发痒,仿佛一块电量百分百的电池要唤醒他身上的每个细胞。 不管是为着什么事来的电话,不管需不需要公事公办的汇报工作,这开头的第一句,必然是毫无保留地给他的。 航班的旺季,两个机长少有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个飞机落地一个还在空中,要么就是作息颠倒的红眼航班,打电话的机会少得可怜。 今日难得重逢,他终于可以在晚上八点到达,匆匆一面中,送她夜里十二点出发。 程霄窝在沙发里,细细寻着她不在时他留下的痕迹。近来五号长得很好,Polly也学会了喊“顾机长”,原本光秃秃的冰箱已经贴满了冰箱贴,而它对面的墙上,两张巨大的世界地图,一条条航线跨越很长。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微信,点开最上面那条短短的语音,然后把手机举到耳边—— “喂,霄霄。” 她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声音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承诺般的郑重,每次念起她的名字,都好像在说一个亘古不变的誓言。 绝对的安全感里,人大概总是放松的吧。程霄回身望了望窗外遥远的夜空,打了个呵欠。 “喂!霄霄——” 这回确乎是有人在喊她了。 程霄来不及穿拖鞋,飞快地冲向门口。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昏黄的走廊上,身旁稳稳立着行李箱。他的脸上带着疲惫和微笑,手里捧着玫瑰花。他还没来得及换下机长服,袖口鲜明的四道杠明晃晃地发着光。 窄小的玄关处,两个人拥抱、亲吻、互道辛苦。玫瑰花很香,落地灯光影悠长。 看着爱人疲倦的脸色和下颌冒出的胡茬,程霄没让他送自己去机场。 “我把花带上,就当你陪着我啦。”说着,她捧起那束玫瑰。 顾南亭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区大门匆匆走去的程霄,直到小小的身影彻底融进夜色。 这条路走了许多次,但程霄还是忍不住去看向那个路口,在一个起风的夜晚,曾有两个差点交错余生的人在这里重新交汇生命的轨迹,在这里拥吻,在这里看着彼此含泪的微笑。 身旁的玫瑰散着清香。 但就在这时,车身猛地一歪,伴随着砰的一声响,程霄被惯性甩得狠狠前倾,然后又重重撞回到椅背上。 周围没有任何标识,到底是谁掀开了地上的窨井盖。眼看着飞机就要起飞,自己的车里还没有千斤顶,程霄急得跺脚,只得先下车,然后给顾南亭打电话让他把千斤顶带来。 为了上班方便,他们都住处并不在市中心,这条通向机场的路更是少有人经过,程霄把玫瑰花也拿下来,一面闻着花香一面绕着车走了一圈。 夜风很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顾南亭突然又把电话打回来。 “喂,霄霄。” “南亭?怎么啦?” “这条路上夜里人少,不安全,你不要挂电话,有什么事立马和我说。” “知道啦顾婆婆。”程霄笑起来,她能听到那头匆匆的脚步声和给车子解锁的声音,还有顾南亭略有急促的呼吸声。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怕的,她安心了许多。 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程霄的注意力,她心中警铃大作,但想躲在车后已经来不及。 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从绿化带里钻出来,一人手里拿着钩铲木棍,走在后面的人有些腿脚不便,手里抬着几块窨井盖。 趁着月黑风高偷窨井盖的贼。 可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身形单薄的女生,抱着玫瑰花,看到了一切。 两个做贼心虚的人扑上来时,程霄下意识地躲开。 “南亭!”她下意识大喊着电话那头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那头的声音骤然紧张起来,但他随后听到手机被摔落地面的声音,还有一些遥远模糊的声响。 “喂!霄霄!” 无人应答。 顾南亭脑中嗡的一声,血液撞在耳边呼呼作响。快点,再快点。他拨通了报警电话,平生第一次这样不管不顾地加油门。 霄霄,你到底怎么样了。 她现在所在的地点离派出所还有一段距离。警察第一时间出警也难以快速赶到。 能护住她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这一分钟可能是程霄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腿脚不便的男人看着赃物,另一个男人举起木棍向她冲来,她只能绕着车躲避。第一棍落下,程霄使劲闪开,第二棍落下,程霄踉跄着向前扑去,木棍重重地砸在车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凹痕。 程霄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退无可退时,木棍终于到了眼前,她下意识去挡,一棍下去,她怀里的玫瑰哗的一声散开,花瓣空中纷扬,香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