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家电商场值班和服装商场值班还不一样。毕竟大过年的，人们来买家电的少之又少。所以，名义上值班，其实也就是看门——别丢了东西就行。　　大雪无法阻止远离家乡的打工人回家的脚步。他们背井离乡，有很多人一年到头只有这几天才能回家和家人团聚。所以，春运为期四十天，仍然一票难求。　　大年三十下午才一点，商场几乎走得没什么人了。高慕昀也不用站着了，她找了个暖和点的地方坐下来，一个人想着心事。　　科主任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也回家了，整个小家电科就留下她一个人了。　　最摧残最折磨一个人的是什么？是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如果是一次次给她希望，又一次次让她失望呢？　　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有时候甚至是致命的。可是，高慕昀不同，她虽然拥有年轻的身体，但是，她却拥有不一般的意志力。她六岁时，她妈丢下她奔有钱人去了。九岁时，她又没了爸。是六七十岁的爷爷打工挣钱养活她，供她上学。她为了省点钱，经常饿着肚子，偷偷捡别人吃剩下的馒头吃。从小捡别人穿旧的衣服穿。为了让爷爷不再辛苦，她执意辍学，外出打工。本想着让爷爷跟着她安享晚年，却不成想爷爷也突然离她而去。从此，她没了牵挂，也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她一度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动力，整日以酒度日。后来，她来到天涯，是网络让她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让她重新找到活着的动力——活个明白（人为什么活着？）她找到了爱情，爱情却又变得那么渺茫。　　也许一切都是自己的执念而已。佛说：放下，可是，她放下了过去，却放不下爱情。　　门店值班的还有一个副店长姓韩，韩店转了一圈卖场回来对她说，“你一个人坐那儿发啥呆呢！再等一会儿没人，咱们也回家过年了。嗨！算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吧！下这么大雪，怎么还会有人呢！”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好多天没有打电话了。　　她也很多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你在哪里？”他问。　　“在卖场值班。”她回答。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仅仅过了几分钟，她还沉浸在那个电话带来的忧伤里，他已经站到了QM展厅前，他穿着一件半长款黑色羽绒服，羽绒服帽子上还有残留的雪花。黑色的双肩背包他单肩背着，脸冻得苍白，嘴唇却鲜红。这该死的气质啊！她冷艳，他冷酷。　　两个人的温度加起来都还达不到零上。　　就在这时，他也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高慕昀，他走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看着她。　　“你会穿越啊！”高慕昀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笨蛋！我刚才不是打电话问你了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这个卖场？我不记得我给你说过。”　　“早就知道了，第一次不是让你做自我介绍了吗？”　　“你……”她咬住嘴唇就吐出了一个字，却露出一脸的幸福。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握得太紧。她疼的“哎吆”一声。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没事，你捏疼我了。”　　“不是吧，就这点力度还不够表达我十分之一的感情的。”他又捏了一下。　　“啊……真的疼！快放手。”她疼得大叫起来。　　他这才举起她的那只手看。　　五个手指头有四个红肿发亮，还有一个都溃烂了。　　“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哎呀！你要心疼死我了。”他小心地拖着那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高慕昀看着她那紧张的样子，觉得他过于夸张了。她举起那只手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说，“这是小时候留下的，好几年不冻了。今年冬天可能是离门口近的原因吧，有点冻。不过马上开春，天暖了，就好了。”　　他一下子被惊得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说，“这得上点冻疮膏了，你不知道戴个手套啊！我现在真有点怀疑你的智商了。”　　说话的时间，韩店走出来喊了一嗓子，“同志们，回家吧！”　　别的科陆续有人从后面往外走，看得出来早做好准备了。　　他们两个人也出了卖场。外面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脚脖子。临街的店铺大都拉下了卷闸门。路上行人稀少，来往车辆也稀少。　　“下这么大雪，你是怎么来的？”她问他。　　“你先别说话，你先告诉我哪里有药店。”　　“去药店干什么？”　　“去买冻疮膏”　　“啊！药店有卖的啊！”高慕昀惊讶地问。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她是真傻，她从来就不知道还有冻疮膏这么个东西。　　出了卖场不远就是一个大型商场，地面上的高层卖服装，地下一层是超市，一侧就是药房。　　他们走的很慢，一路上脚下不停地打滑，总算是到了超市。他先去药房给她买了冻疮膏，又买了一盒杜蕾斯。　　一股别样的感受像潮水一般袭来，她赶紧先退了出来。刺骨的寒冷扑面而来，她禁不住嘴角上扬。被买完东西走出来的他看到了，他凑近她耳边说，“我现在只想搂着你……睡觉。”他故意做了一个停顿。说完，又站直了身子，大声说，“不行啊！我们得去超市买点东西。我猜你什么都没准备。”　　高慕昀已经觉得脸发烫，心跳加快。　　她说，“我不知道你来，所以我什么都没买。我们要买什么？我那里倒是有个电磁炉，还有能做饭的工具。都是新的，还没有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