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三天时间，对于高慕昀来说，就是转眼间。　　正月初八，古城市大街小巷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庆祝开业的鞭炮声。春节的气息渐渐消散，人们重又投入到往日的节奏中。只是，每个人的脸上还残留着喜庆的笑容。　　高慕昀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一天失业——她被辞退了。　　新年初始，她遭遇了被分手，被失业。分手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冲击，一切照旧。可是，失业，将会给她带来一连串的打击。　　想着口袋里那点工资——赔偿丢失部分后还剩八百块。盘算着交完房租，怕是只够一个月的饭钱了。这就意味着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工作。也意味着没钱上通宵了。　　阳光刺眼，道路两旁仍有残留的积雪。高慕昀漫无目的地走在发展街人行道上。她的目光穿梭在路两旁的店面里，店门前地上燃烧后的鞭炮碎屑无人打扫，或许她们等着环卫工来打扫吧。面包店，火锅店，服装店，烟酒店，这条街上店面很杂，卖得东西也是杂乱无章的。　　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干什么，或者说找个什么工作。　　她从发展街走到爱革路。　　爱革路是古城市政府打造的一条充满古色古香的步行路，这条路上不允许汽车通行。地面上全是用打磨得有纹路的石头铺成的。路两旁的建筑也非常有古典特色，就连商铺的门面门头都有规定的样式，充满了典雅的艺术风格。　　但是，她无心欣赏这些。她走得很慢，两只眼睛无助地望着店里那忙忙碌碌的身影。这条路上的店铺，以服装为主。她知道，里面经营的服装并不比世贸中心差，价格也非常昂贵。有些店铺的玻璃门上贴着招聘导购的启示，要求有服装销售经验。她虽然在世贸中心做过一年的导购，但是那算是什么经验呢！那点经验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走进去说，“我有经验。”　　此时，已是中午。　　她感到饥饿。　　但是，她不想吃东西。　　饥饿总是能让她清醒。　　她已经从爱革路的右侧绕到爱革路的左侧，又从爱革路的左侧转回爱革路的尽头。爱革路的尽头是一个公园。　　她来到这个城市很久了，但是，来逛公园，她是第二次。第一次也是失业后。不同的是，那次是夏天，这次是冬天。　　冬天的公园，呈现出一种宁静的残酷的美。这和她此刻的境遇非常契合，草木枯萎，万物蛰伏不生。树根处还堆放着积雪，想必是清洁工有意堆在那里的。　　想到清洁工，她觉得自己非常适合这项工作，或者城市环卫工也行，每天早上天不亮去打扫街道。这样，就不需要她和别人交流。当她鼓起勇气向一个清洁工说明想法后，却遭到了她的冷嘲热讽，“你这小姑娘，年级轻轻，不求上进。这是啥好工作，都是我们这些啥也干不了的老家伙干的。满大街都是工作，你找个什么工作不好，让我说你啥好！”　　她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生气，觉得人家说的也在理，自己这年纪和人家抢饭碗，确实不大合适，只怪自己一时冲动，想的不周到。　　饥饿的感觉提醒着她——先吃饭。　　照旧一碗刀削面。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她一无所获，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往家走。此刻，她已不再去想找工作的事情了。每当夜幕降临，她就想去网吧。想去看公子更新了吗？沉浸在论坛里，那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她仿佛置身在空阔的大草原，又仿佛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那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园，又是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　　谋生还是谋知，是摆在她面前的一条难题。　　她好像没有选择。　　手机响了，她很奇怪，谁会打电话给她。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想肯定是打错了，随手挂断了。她刚挂断，那个号码又打了进来，她接起来等着对方说话。　　“高慕昀！”　　她听出来了，是表妹赵媛媛。对于这个只比她小两天的表妹，她一点也不喜欢，正像人家也不喜欢她一样。她还记得上次通话是去年春节，赵媛媛在电话里骂她，之后，她就拉黑了她。想起这并不美好的记忆，她冷冷地说，“什么事？”　　“有事！”赵媛媛显然带着气。她气冲冲地说，“七点，在家等着我，我去找你！”　　“你要是专门来骂我的，那就算了，我没时间。”　　“看把你脸大的，我没那么闲！”电话挂断了。　　她看看时间，约摸着走回去差不多就到七点了。　　赵媛媛虽说比高慕昀还小两天，但是，她行事雷厉风行，性格强悍泼辣。她在古城一家电器城卖彩电，也是一个进口品牌的彩电。　　七点整，高慕昀隔着窗户看见赵媛媛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来了。她站起来开了门。　　赵媛媛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妈让我给你拿的，都是你爱吃的。”　　高慕昀鼻子酸了一下，她想起初一那天大姑给她打过电话，她能听得出来，大姑是哭过的。大姑希望她能回去一起过年，可是，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再说，她的存在，只会令别人尴尬，也会令她自己更加尴尬。她抬头看着赵媛媛。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最讨厌你这无辜的小眼神。我告诉你，我讨厌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但是我同情你，你的不幸遭遇不是我们造成的，但是，我的不幸却是你造成的。大年三十，我妈哭，因为你。你看看你那死样子，我就见不得你这什么也不在乎的死样子。你关什么手机，你不该主动打个电话吗？你知不知道我妈一晚上没睡，为了给你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