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土狗-二郎神
小时候村里李姑家养了一条母狗,这是一件稀罕的事情,村里家家户户有养猪的,有养猫的,有养公狗的,还从来没有养母狗的。 李姑家的六儿是我们的孩子王,不仅因为他年龄比我们大,长得比我们高,也因为无论是捉蜜蜂、抓蜻蜓、玩纸包他都能玩的比我们好。有一年他家突然有了一只黑母狗,我们孩子团都感觉很惊奇,前后脚跑到他家去看那只黑狗,他家黑狗长得真的黑,黑的远看都没法分辨出眼珠,全身估计也就尾巴那一块有一撮白毛,索性管它叫小黑。小黑很喜欢跟着六儿,像他的保镖,这让我们更觉得六儿就是我们的头。他时常跟我们炫耀:我家的小黑是母狗,虎儿家的狗“旺财”是公狗,不顶用,母狗会下崽子,到时候给你们一人送一条。虎儿是村西头王叔家的儿子,王叔在村里被叫懒大虫,因为大家都觉得王叔懒、游手好闲、还爱撒谎。王叔的老婆去世的早,虎儿姐包揽了家里的活,它比我们大很多,没念过书,每天就是放牛、洗衣服、做饭,王叔就负责外面的农活。一年农耕时家家户户忙着除草、下苗、打农药勤恳劳作只为来年有个好丰收,但他家的田杂草丛生,秋收的粮食也是少的可怜,卖不出什么钱,村里人觉得虎儿跟虎儿姐可怜,即使骂着没用的男人,有多余的吃的穿的也会送给虎儿家。 我们喜欢跟六儿玩,经常饭一吃完,一溜烟就跑去李姑家找六儿。李姑家很破,在村里中间位置,就一层平房,墙壁上是稀稀疏疏快要脱落的石灰,灶房是泥土地,很潮湿。烧火台在灶房的里面,她家母猪下小猪崽的时候,还能看到一群小猪崽在烧火房跑来跑去,外人来到他家还以为他家猪圈跟灶房是一体的。有时候王叔过来开玩笑:妈耶,你家灶王爷又负责给财还负责看猪呢。大厅里的桌子、凳子也跟瘸了一样,下面得垫点纸,吃饭或者玩扑克的时候总是吱吱扭扭的,地上也是凹凸不平,我们玩纸宝总是输,怀疑六儿充分利用他对他家地势的了解故意每次放纸包的时候选择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李姑人很瘦,嗓门大,嗓门跟炮仗似的,脾气也很火爆,她家要是到了吃饭点发现六儿不在家,就会站在门口大声吆喝:“六儿,回家吃饭了。”这时候无论我们在村的东头还是西头,都能听到,真是应了那句:通讯只需靠吼,假使喊了三遍六儿还没回应,她就抄起扫地笤帚到村路上,逮住个小孩就问:“看到我家六儿没”,那嗓门仿佛小日本进村。我虽没见过小日本进村的样子,但父亲说就跟你李姑找六儿的杀气一样,面目狰狞。李叔性格倒挺好,农闲时一群妇女在哪家聊天或者打牌,总能看到李叔,要么参与妇女阵营八卦中,要么就在旁边看牌,传递情报。他说话很幽默总能逗得大家咯咯笑。李叔没有手掌,听妈妈说早年做木工时不小心把手掌扎到机器中了,村里人见他家没了劳动力,又很能跟妇女打成一片,就索性推举他为村长,做点组织村会,协调邻里关系,调和家庭矛盾的事情,我们孩子团私下也叫李叔为:妇女之友。 小黑长的很快但很瘦,让人看上去就跟常年没吃饱,营养不良一样。刚来李姑家的时候一个簸箕还能装下它,但是现在都快赶上他家桌子腿了。三四月份天气暖和,孩子团正在我家院子玩跳房子,突然虎儿跑过来“六儿你家小黑跟我家旺财打起来了,分不开。”我们惊奇得都跟着虎儿跑去看,果真小黑的屁股跟旺财的屁股黏在了一起,立马去李姑家报告这件新鲜事。李姑当时正在家里打牌,吼着“吵死了,屁股不粘在一起,哪来的小崽子,赶紧走,别耽误我出牌。”果然不久后小黑就下了三个崽,我家“二郎神”也就出生了。 “二郎神”刚出生的时候,正是农忙时节,白天母亲要去别家帮小工赚钱,我就只能待在家里看电视或者跑去村里头别的小朋友家玩。我从六儿家回来以后就哭着闹着要母亲帮我去要一个,并发誓只要母亲抱回二郎神,家里的地我扫,碗我洗,并且一天只看一个小时的动画片。终于母亲还是被我说动了,去李故家抱回了二郎神。母亲是李姑的牌友,只要不是农忙时节,李姑早早的吃完饭就来我家邀请我母亲去打牌,凭借多年的牌情,抱回一只狗是没有多大的难度。二郎神刚来到我家的那天晚上,我又是用纸盒做狗窝,又是去找鸡蛋,甚至把本来是鸡窝的地方给挪了布置狗窝,或许后来我家的鸡狗总是打架就是最开始我的偏心造成的吧。有了二郎神以后我也很神气,彷佛二郎神就是我的专属保镖,谁都不敢惹我,带着二郎神村头村尾的跑,也学着电视里用骨头训练二郎神听我的命令,我每天都给二郎神洗澡,让它干干净净的,因为母亲说过要是太脏了立马把它送回去,我可不想二郎神走。春天二郎神跟着我和奶奶去田埂边播菜籽,二郎神会学着我奶奶用锄头刨土一样也用狗腿子刨土;夏天二郎神跟着我们孩子团一起去隔壁村的养渔场钓鱼,一旦鱼塘主人来了,我们会立马拿起工具就跑,鱼塘的主人在后面追赶的时候,二郎神就会跑去对着一顿咆哮给了我们充分的逃跑时间;秋天二郎神会跟着爸妈一起去田里收割麦子;冬天太冷了,二郎神只能跟着我听父母亲的命令待着家里,但是一旦下雪了,母亲还是允许我带着二郎神去外面跟伙伴们堆雪人。 慢慢的,我也到了读书上学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