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涂鸦他的脸

一年中换了好几次药，在妈妈看来，疗效都不好，因为，她没有真正了解到我的心结。　　我在纸上胡乱地涂鸦，构建自己心里的动漫世界，我着实没有画画天赋，直到现在，我的画依然和儿童画没有区别，甚至没有儿童画那多彩丰富的想象力、奇妙的色彩以及抽象思维，我画的画只有固定的版式，执拗地反复勾勒着一个脸。　　那是我想象中的苏乾懿的二维形象，我把他的眼睛放大了好几倍，鼻子嘴巴用线条代替，虽然外人看不出我画的是谁，但在我心里，这个人就是他。　　在这漫长黑暗而孤独的日子里，我反复在电视上调着台，掐准时间看着他的报道，那时候的我不像他的粉丝——我不懂得上网，去刷他的贴吧，也没有在电脑上反复播放他的歌，只是在心里默默编织着有关他的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妈妈终于认为我没有学习似乎是不行的，然而小县城消息发酵得快，让我回到原来的学校又怕我被他人诟病，被同龄人嘲笑，思来想去，妈妈决定去到另一个城市，让我留一级，继续上初一。　　我们搬家了，临时住到那个陌生的城市，又上了一个新的学校，我交了很多新的朋友，在妈妈的再三告诫下，我向他们隐瞒着我生病以及留级的问题。　　不跟其他人交心让我更加难过，同学们也觉得我是很个奇怪的人，我的情绪一会冷一会热，性格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看似热情地对待每一个人，实则腹中空空，没有任何知识的储备可以和其他人深度交流，也不上网，和其他人在网上聊天，就只是傻乎乎地在陌生的班级在情绪的指引下横冲直撞。　　可能是曾经有一年的学习基础吧，第一次期中考试我考了全年级第一名，也迎来了一批同学的短暂簇拥，然而，没有归属感的我在这里注定不会长久。　　一次拉肚子缺课，让我万分惶恐，想到缺课之后没有补作业的我会被老师异样看待，可也不愿意再补上作业，班里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会让我无法接受。　　我只能装疯卖傻，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上学，只能让妈妈帮我“擦屁股”，妈妈对我没有办法，跟老师交代了我精神上面的情况，再度休学。　　我在家痴迷于画画，画的都是脸长得一样的人，一边画，一边从旁题字，小学时工整的字现在却写得乱七八糟，我用分格漫画抒发着自己内心中的情绪，那漫画确实让人没法看，混乱的线条，比例失衡的人物，自己建构的剧情只有自己能看懂。　　我一直乐在其中，不求丝毫进步，画的内容大致是我和苏乾懿在一个架空的世界里生活着，受到一点《暮光之城》的影响，我那时特别迷恋吸血鬼，就把苏乾懿和我想象成两只吸血鬼，在哥特式的古堡里生活着，每天不需要跟别人交流，喝的是动物的血，昼伏夜出，是独立于人类的诡秘存在。　　我给自己洗脑，想象自己就是一个吸血鬼，还给在上小学低年级的堂妹讲述了这件事，她信以为真。我又写出很多解谜类的线索，导向我是一个吸血鬼的结果，期待有人能解开这些乱糟糟的符号，发现这一所谓的秘密。　　我中二病犯了的时候，有太多的思维和认识无处安放，于是只能漫无边际地想象，然而这一夸张的想象影响了我许久，到成人之际都依然存在。　　妈妈开始这时找一个姓史的老医生帮我开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医生时，就没有太多的好感。　　史医生有着枯瘦而干瘪的皮肤，跟我差不多高的个子，脸上身上都长出了许多老年斑，生命枯竭得像是一只生病的老龟，严肃而古板的脸加上假慈善的笑容，常常让我不寒而栗。　　医院看病开进口药的钱渐渐超出了爸爸妈妈的负担，于是妈妈想要谋求稍微低廉一点的药价，便找到了在医院有个职位，在外偷偷私自屯药多赚一份利润的史医生。　　我记得史医生家有一股浓重的老人味，夹杂着屎尿的味道，分外难闻，昏黄的客厅，像是衰老的生命一般岌岌可危。　　史医生很少和我说话，我也十分拒绝和他沟通。他对妈妈极其渲染我的病情，还试着开各种各样的药给我吃，以谋求私利，我在各种药物的折磨下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时而亢奋得说话停不下来，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独特的存在，时而又低沉到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里。　　我还在史医生家里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性，脸上和我一样长满情绪的沟壑，只不过看上去比我要疲惫得多，妈妈告诉我，史医生的儿子也患了精神类的疾病，是精神分裂症。　　我更加不愿意相信史医生了，身为医生，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照顾好，更何况对一个和自身没有太大关联的病患呢，是否有一份责任心和共情的能力去看待?抑或是仅仅把患者当做捞钱的工具?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那段时间超出常态的不稳定，和史医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然而，后来我也渐渐想通了，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自己有一定的问题，其实也不能过分迁怒于他人。　　遥远的城市，我们母女俩没有根基，加上父亲的单位固定，不能来到新的城市，爸妈长期分隔两地，再加上我又不肯上学，一个人在家里实在不行，妈妈有考虑要不要搬回去。　　于是在我13岁的时候，我们又搬家到了江边的房子里。费尽心力装修完成，妈妈让我自己挑选最喜欢的家具填充房间，我选择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