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悲声载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急诊室可能是我未来十几个小时里面呆过的最宁静的地方了。　　我一直觉得添丁应该是个喜庆的事情，而我本身也对生孩子没有那么大的恐惧（因为对于整个流程的无知），直到我被推进待产室。经历了一个大叔和一个大妈的交接，我的转运床被七拐八拐的推进了待产室，此时我已经没有了方向感，当你仰面向上的时候，方向感是真的差，而且还被推着七拐八拐的。当我被推进一到帘子后面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那种对于未来的未知，那种对于狭隘环境的陌生，整个人恐慌的像一只受惊的麻雀。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我先生在哪里。在急诊室的时候，虽然我也看不到我先生，但是我知道他就在门后面，我一个电话就可以叫他进来，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我先生在哪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在哪里。　　我目光所及不过是一个病床大小的一块天花板，四周被浅蓝色的不透光的帘子遮着。当一个人的视觉受阻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变得异常敏感，就比如，我听到了隔壁不下三个声音在哀嚎。“医生，我疼！”“医生，我什么时候能进产室。”“医生，我要打无痛！”“医生，我要给我老公打电话，我不生了，我求求你，让我剖了吧！”“啊…”真的是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　　添丁是个大喜的事情，可是，添丁的过程不一定，最起码对于母亲来讲不一定。我感觉我的防线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想要在这一床之地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来对抗由于恐慌加持后愈加疼痛的阵痛。但是，越来越频繁，疼痛等级越来越高的阵痛让我什么姿势都不舒服，也不敢平躺，怕压着胎儿，这个时候，见惯了大世面的护工会告诉你要用拉玛泽呼吸法缓解疼痛，说实话是有用的，前提是你能来得及做，当你疼的整个人抽抽的时候，你其实顾不上什么呼吸法，只想这一波疼痛赶紧结束。而护工和医生都是见惯了这风风雨雨的，没人关心你此刻到底疼成什么样子，因为他们会告诉你，每个人都是这么疼过来的，他们也没有好的办法来缓解疼痛！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不在乎别人有没有伞。如果你被允许掀开帘子，你一定会看到，每一个产妇都浑身大汗，或者痛苦哀嚎，或者张着嘴用所谓的拉玛泽呼吸法，像一条久经干涸的池鱼，大口的喘着粗气，熬过这一波的疼痛。在这一刻没有人能够维持眉眼精致的美丽，也没人能保持馥郁华丽的优雅，狼狈写在每一个准妈妈的眼睛里和汗水里。　　最糟糕的事情是，我在急诊室没有来得及上厕所，在这忍不住了。然后，呼叫护工帮忙，然后叫我先生帮忙买便盆，是的，我们没有带扁式便盆，因为没有经验，因为不知道会用到，所以需要在医院现买。然后，还是要躺着拉屎撒尿，然后我还是有些不适应，尿不出来。于是恐怖的事情来了，尿尿不出来，憋在腹腔是不合适的，会影响到胎儿，也会影响到呆会生产，所以，医生来给插导尿管排尿，那个疼痛，我的天，阵痛的那点子疼痛算什么！插导尿管的疼痛简直是疼痛的天花板，坚硬的管子插进你的尿道，真的疼到整个人瑟缩着都不能呼吸，我不知道医生折腾了一阵子，疼得我死去活来之后，我排了多少尿量。但是我知道在医生帮我挂上氧气，护工阿姨喂完我水之后，我的尿意又来了。　　由于真的惧怕那疼到骨子里的疼痛，我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插尿管的经历，只能尝试自己尿，唉，谁懂啊，从屁股到后腰一阵热意，虽然避免了插尿管，但是这种感觉自己尿了床的溽热真的让人十分十分不舒服。我得庆幸，我只是想小便，不是想大便，要不然尴尬和肮脏能让我羞愧致死，第二天医院的头条肯定是，某产妇因为拉不出来屎憋死了，或者某产妇被自己拉的屎脏死了…但是终归是尿了出来，在插导尿管的威胁下，自己尿了出来。　　我只是要生孩子，我只是排了个便，就出了一身汗，还要劳累护工帮忙端出去，虽然是付钱的，但是感觉很羞耻，很难想象以后老的不能动的时候，需要别人端屎端尿的时候，那又是何等的尴尬与没有尊严。人呐，单单只是活着，就是何等的艰难！　　之前上班上累了，摆烂说，以后自己只想躺在床上，混吃等死，我很快知道在床上“混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从早晨等到了中午，开指也没开几指，但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波阵痛，整个人因为出汗和饥饿变得虚脱，这时候，护工阿姨就像是带着光芒的圣母，带来了食物。但是，实物是真难吃。　　前面因为封闭，我吃腻了面食，但是阿姨带来了俩面食，馒头和面条。对于一个北方人而言，你给馒头，就必须给点菜，最不济给点咸菜，生噎馒头对于我们来讲是不能接受的，我们不管这个馒头是纯麦的，还是红糖的，我们这个娇贵的嗓子咽不下去，需要就着菜，然而没有菜，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南方人的早饭可以只吃馒头。支持馒头，连个咸菜也没有，会被认为“贫穷”，我被噎的都忘了阵痛了，噎一口馒头，喝一口水，再翻一下白眼，整个人唉，还不如挖野菜的某个恋爱脑姐姐。　　咱们再讲一下那个面条，我来了南方很少吃面条，因为南方的面条毫无劲道，那种机器压出来的东西，水一煮就烂糊了，怎么能配得上面条这个名字，而我的碗里就是这种烂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