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 2
我感觉自己醉了,又没有醉。我清楚的知道她结婚了。也清楚的记得我是怎么酿酿跄跄跟阿根一起勾肩搭背,东倒西歪的回来的。“阿星哥要不去我家坐会?”我摇摇头,推开他“不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没几步的路,放心。”说着我转身扶着隔壁的墙,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我记得我走的不快的,怎么家门就到了呢? 我不记得回到家之后吐了几回,只记得我最后一回,吐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很咸很苦,比刚才敬的酒都要苦。 我收拾好自己,张开双臂像个大字一样躺在床上,扯了被子给自己稍稍盖一下,我知道我喝了很多,都不记得自己吐了几回了。但是我的脑子很清醒。我看着蚊帐,我想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那天,好像是她刚来。她脸上有很多躺在沙发上压住脸的痕迹,一条一条的,怪难看的。我看着她没有走出门,就在门里看着门口阿婶他们在说话,木木呆呆的。 她很聪明,至少我没有见过那么聪明的人。她很闷,我也没有见过这么少话闷气的人。 她要跳级了,我听李桃姐说的,说是老师都同意了,真聪明,外面的娃真的就比山里的娃脑子好使。 我记得她跳级的时候被关起来了,我记得她被骂了,但是她都没有改变,一点不听阿婶说的话,认定什么就是什么。 我还记得放牛的时候一起在山洞里躲阳,只有我们两个人,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提前去到那个山洞。 我记得她站在洞口,我说你跳级批下来了,她仰头看我的眼睛里盛满了当时的树荫...还有我。 我想起来,我逗她喝了我的水就要告诉我为什么着急跳级的时候,她气急把几层树叶子抓的稀巴烂的样子。呵,气急了,真好看。眼睛一鼓一鼓像极了夏日里晚上跟阿爷出去抓来加餐的大青蛙。 她说没有时间了,怎么会没有时间呢?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把我们这些人当朋友,见面就是点个头,或者问声好,在她那里就已经是很好的态度了。她把自己架的太高,大家都够不着她,包括我,可能只有李桃是例外吧。 我记得那次去报名,李桃说的要有绅士要帮忙拿书,她给我打伞,手抖的样子,呵呵,真娇气。我说把伞给我,确实打的越来越低,都直接放我头发上了。她说累死我,我笑了,就这当谁都跟她一样似得娇气。怼了一句,她就气急往前走,哈哈,回来之后瞪我,越发像夏日的大青蛙或者蛤蟆。那时我是真高兴啊。 我还记得有一次准备过年,阿根回来跟我说,她一个人在水塔找草药,被他吓了一跳,膝盖跟小腿都有擦伤,我心跳加快的样子,那时候我想可能是我们挨打从来没有说会见血,所以吓到了。我把外套给她,听着她说经过,听着她呢喃她是不是捡来的,我只能说不知道。我记得她站起来,她说凉透了,她伸手抓了我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烫到,往回缩的速度那么快,但是她没有看到我,被她抓了手之后,红透的耳朵跟差些冒了烟的头顶。 我记得她在我打篮球给我递水的时候。我记得我送她回去,她问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开心,当时确实开心。 她去了镇上,上初中,我要等周末才能见到她,我听到李桃回来说有个转学生,很帅,也会跟她说话,我觉得我不是很开心了。我听说那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小玉米’看人家,取个外号都那么好听的呢。 后头离她比较近的竟是她带着李桃放牛的时候。我们躺在山坡上的时候,她不知道那时候我偷偷看了她好多次,好多次。 我翻个身,把身上盖着的被子一角攥紧,攥的死紧死紧的,眼角似乎有泪。 我听到阿奶起床偷摸来到我的床前,她探了我的额头嘀咕着“咋喝那老多酒哩?”说完就出去了。 我听着她越走越远的声音,慢慢的松开了攥的死紧的被角。 我和她,就像当时的第一眼。她在门里,我在门外。别人看不到她,她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