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苍天饶过谁

此后的日子无甚波澜。　　暑假过完，三舅便回学校了，饭桌上剩下外公外婆、二舅和陈于飞四双筷子。二舅恢复了往日沉默寡言的样子，和外公一模一样，外婆也不再在饭桌上数落二舅，也没再跟他提过回省城的事情，每顿饭都吃得安安静静。　　二舅每天上班下班，虽然看似与从前没什么区别，但陈于飞觉得二舅的心应该是破了个大洞的。他每天脸上都只有一副默然的表情，对什么都没兴趣，除了吃饭，所有时间都窝在房间里看书学习，也不出门见朋友、也没有任何其他娱乐，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　　陈于飞在学校里如鱼得水，她当上班长，经常帮老师批改同学的作业，还几次成为了周一升国旗的旗手。她和苏哲包揽年级前二，唐佳也一直稳定在班级前三。陈于飞经常收到各路男同学送来的纸条，有叠成心形的、有叠成千纸鹤的，不管认识不认识，所有纸条都她都拆也没拆就扔进巷子口的观音庙里烧了；苏哲的学习成绩前所未有的好，他的零花钱随着他的成绩水涨船高，最后都化成零食进了陈于飞和唐佳的肚子；唐佳除了学习成绩不错，一手钢琴也弹得出神入化，学期末代表学校拿到了市里竞赛一等奖，在全校面前露了脸，还得了三百块奖励。　　他们三人并不同班，但是天天都混在一起，每天骑自行车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课间就十分钟的时间也要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连老师都知道他们三个是死党。　　这天，陈于飞一进家门便看到一地的脚印和鞋子，楼上人声鼎沸，老妈的自行车和老爸的摩托车都在。　　客厅里坐着几个面生的人，看起来一脸严肃。外公一边给他们泡茶一边闷闷地抽着烟，看到陈于飞回来，说道：“回来啦，饭在锅里保温，吃了记得把电拔下来。”　　陈于飞答好，并向几位客人打招呼，便跑去厨房吃饭。饭还热乎乎的，菜和汤剩得不多，都放在煤炉边上盖着盘子温着。陈于飞一通扒拉，吃完后把剩菜剩饭倒进一个掉漆掉得面目全非的搪瓷大盆里，洗完碗就端着盆子下楼去招娣奶奶家小门口倒厨余。　　她刚倒完，就看见招娣奶奶家的后门开了，安然靠着墙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哟，这乌漆嘛黑的，你要吓死谁？”陈于飞道。　　“你这十斤重的胆子还能被我吓到？”安然反唇相讥。　　“也是。”陈于飞笑道。　　他把陈于飞拉进门，说：“别站在那闻臭了，进来把盆洗了。”　　陈于飞依言，上了安然家二楼厨房。　　安然道：“我叫你来有个事。”　　陈于飞洗好搪瓷大盆，一边甩水一边问：“啥事？”　　安然嫌弃地按住陈于飞挥舞的双手，接过搪瓷大盆，一边用厨房纸揩干上面的水，一边说：“你三舅出大事了。志杰，就巷子口那个，我哥们，他不是也去你三舅学校了吗，他说你三舅追他们学校的校花，被校花的另外一个追求者知道了，就打你三舅，放言他敢再追那个校花就打断他腿。你三舅不服，跟对方约架，结果没人肯帮你三舅出头，他被打得很惨。”　　陈于飞说：“那他怎么不报警？”　　安然说：“这种事，男的没几个愿意报警吧，争风吃醋斗殴，多难听啊。不过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那次打完后，你三舅并没有消停，他继续追那个校花，还到处放话谁敢追她就要打谁。那个校花看事情不对，就跟老师说了，老师在课堂上公开批评你三舅，结果……”　　陈于飞说：“我三舅不会把老师也打了吧？”　　安然道：“是的，他把老师也打了。但是现场有同学拦着，没打伤。他挨了学校处分还不肯罢休，还跑去找校花纠缠，校花当场拒绝他，他就把校花也打了。”　　陈于飞由衷佩服：“三舅真是人才啊。那校花该报警了吧？”　　安然道：“要报的，可是被学校拦住。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诡异了，你三舅突然就不说话了，在宿舍里躲在被子里哭，一直哭，谁来劝都不听，哭了好几天，他们宿舍的人都受不了了。学校解决不了，联系你家里，今天是你在省城里的亲戚和你二舅去学校把你三舅接回来的。”　　陈于飞道：“省城里的亲戚？那应该是我老舅，我外婆的亲弟弟，他在省城的大学里教书。”　　安然点点头，接着说：“志杰听他们校医说，你三舅有可能是得精神病，躁郁症之类的。说他这种无法正确处理生活中的不顺心，动不动采取暴力手段或者自我封闭的，很像躁郁症的情况。还记得之前他把你打得浑身是伤那次吗，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打法真的挺极端的，估计他那会儿已经有点问题了。”　　陈于飞想起吴老师为自己出头那次，在家里对外婆说过的父母惯子如杀子的话：有些孩子因为被父母骄惯坏了，出社会后无法融入得了精神病。　　她对安然说：“我回家看看吧，我到家到现在还没看见他，估计在他房间。”　　说完，她去一楼客厅跟招娣奶奶问了好，急匆匆回家看她三舅。　　三舅没有如她预想的在五楼，而是在三楼，躺在外婆的床上，盖着被子呜呜地哭。外婆坐在床边也跟着哭。屋子里层层叠叠站满了人。　　陈于飞挤不进去。她看到老舅挤出人群来喝水，便走上前去，说：“老舅您好呀，好久不见，这次多亏您帮忙，辛苦了。”　　老舅脸色有点疲惫，他和蔼地看着陈于飞，点点头，道：“飞飞越来越懂事了。但是你怎么知道是老舅帮忙的呢？”　　陈于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