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间仙境
此时,陈于飞的外公孟忠仁已经在家里收拾好碗筷、打开新闻联播,坐在藤椅上抽烟。 晚饭后,全家人都出去了,孩子们出去玩,老伴去给女儿送被子,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他还在想这是谁落东西在家了,刚出门就回来。 只听嗷的一嗓子,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接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就扑进了他怀里。 “阿公啊!”陈于飞扯着哑了的嗓子嚎着,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大概是眼泪哭光了,决堤的以鼻涕为主,都蹭在了他衣领上。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的心一边发软一边发紧,只把小人儿往怀里搂。 “爸,我回来了。”孟莹也出现在了她面前。 看着抱着被子和擀面杖的女儿,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一言不发地看着女儿。 “跟陈岳吵了一架。”孟莹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整个人顿时仿佛塌了一般。“他妈不给做中饭了。” 听到“吵了一架”的时候,孟忠仁是不意外的,这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毕竟女儿女婿在一起快十年,一直都是这么吵吵闹闹的。 再听到“不给孩子做中饭”,他竖起了眉毛,奇道:“关她什么事?” 其实他想表达的是:你们两口子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见你们楼上那个妈哪一次出来给你们劝和,这回又见到你们吵架,不说来劝,为什么连给孩子做饭都不肯了,大人的事情关一个孩子什么事? 但是他一向是个话少、不善言辞的人,所有的愤怒和疑惑汇聚成了“关她什么事”五个字。 孟莹满心都是跟陈岳的争吵,一听这话,回道:“当然关他的事,那是他妈,给孩子做饭的事情只能是他才说得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妈眼里是看不见我的。” 张丽真满心都是对亲家母的不懈,哼了一声说道:“叫她声奶奶就关她的事!她就了不起?读了几年书,就学会了拿鼻孔看人,多添一双筷子像要了她的命。” 陈于飞是与外公心意相通的,她一下子读懂了外公对她的维护,暖暖的关怀又激起无限委屈,一把紧紧搂住外公的脖子,低低的啜泣起来。 如果说外婆是个软软的暖炉,那外公就是座温暖的房子,遮风、挡雨、有吃、有玩,虽然寡言少语,却给陈于飞最周全的看护、最安心的依靠。 每次陈于飞弄断铅笔或者刮花削铅笔的刀片,妈妈就会下手打她,骂她不珍惜东西,如果这时候外公在家,陈于飞就会飞也似的逃去外公房间“避难”,外公也会不负所望地拦住女儿,保护外孙女; 每次外公在外面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新鲜玩意儿,就会偷偷藏起来,等到晚上,把陈于飞叫到自己房间,把好东西塞给她,还不忘交代她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有一次陈于飞在学校跟小男生推搡,摔倒了擦破手臂,外公急的跑到学校要打那个男同学,要不是老师拦着,那个男孩子可能真会被外公抡飞出去…… 嗯,陈于飞是个会跟男生推搡的女孩子,她并不欺负其他同学,但是也不接受任何同学的欺负,因为她心中有所依仗,她知道,有人见她受了欺负会给她撑腰。 她在这个家里,是有靠山的。 她在这个家里,是逍遥又快活的。 这个逍遥快活不仅是心里的,四肢百骸也无不舒坦,这栋五层半的小楼是陈于飞的外公外婆自己盖的,虽说每层大小也不过三十平,但是她可以楼上楼下撒欢地跑。 楼顶的那个半层有一半是用来供佛的神龛外加晾衣服的地方,另外一半是露天的阳台,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外公早年拜了山里的老神仙做师傅,学了些皮毛的行医手段,这些花草多是用来治病的草药。 种满药草的阳台,对陈于飞来说就是个仙境。 她抓到过会吐舌头的绿色大肉虫,抓到过巴掌大的黑色大蝴蝶以及许多淡紫色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蝴蝶,捡到过喜鹊、麻雀还有不知谁家落下来的鸽子。 她淹过蚂蚁洞、摘过蜜蜂窝,甚至还偷偷种下红薯、打算以后能在阳台上现摘现烤。 可惜红薯君一旦长起来仿佛发了疯,全然不顾陈于飞要它“偷偷长”的心意,枝蔓从自己的盆里长到了其他盆里,直把整个阳台的盆都占满,很快就被外公连拔带铲除得一根不剩。 阳台上还有一颗会结果子的番石榴树,是外公从路边捡回来的。 刚捡回来的时候这棵树折了一半,半死不活的,愣是被外公救活了,没多久居然还结出了果子。 每到盛夏,陈于飞就天天都来番石榴树旁盼,八月的南方,露天的水泥阳台被焦阳烤得暑气冲天,泼一盆水到地上都能滋啦啦的乱响,可她毫不在意。 她天天都盼着果子长大、变黄,盼着有蝙蝠或者其他小动物来咬上一口果子,那么这颗果子必然是最甜最香的。 这个选果小妙招还是外公告诉她的,小动物的鼻子比人的都灵,人只会看果子的大小和颜色,小动物却能闻出果子的内里乾坤。 以至于到后来,当长大成人的陈于飞在琳琅满目的商场里面对卖相精美却闻不出味道的水果时,都会无比怀念那些被蝙蝠啃过的番石榴。 她的外公外婆是从农田里摸爬出来的人,老两口种地做衣啥活都做过。 这块盖小楼的地以前其实是家里的菜地,老两口种菜卖菜也有一点收入,后来政府搞建设,附近的田地都规划成为住宅用地,按人口定了面积划了方块,各家各户抽签分地皮,自己想办法盖房子。 那时候的动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