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入其间

安静的夜晚，只剩下马车哐当的响声，以及胡乱刮着的冷风带来的窸窣声。

女孩借助火把的微光，仔细处理胡伦采来的野果野菜，以防混着什么胡伦说的“不该出现”的东西。

胡伦的眼球盯紧四周，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握紧砍刀，提防着黑暗里可能会蹦出来的一切。

“胡伦先生。”女孩将处理完的野果野菜重新装回布袋里，塞进坐板下的小匣中，“好了。”

“你先睡吧。”胡伦的脑袋顺着林子里的声音偏转，“我守着。”

“这里，有什么东西要来吗？”

“不清楚。”胡伦直接说，“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随着马车的行驶，路两边的“绿色”渐渐侵入道路上，马蹄声也停在了踏进绿苔前的路面上。

“驾！”用力抽打，马儿们犹豫中被迫继续前进。

“胡伦先生。”

“嘘。”

胡伦吩咐女孩躺好，不要让身子超过马车左右的栏杆。马车以极慢的速度行驶，似乎被从后追来的黑暗缠住，每走一段，就会比上一段更慢。

到底是死者们的怨气，还是这片林子本身就是什么鬼怪，胡伦已经懒得思考了。

前方的林子里一阵树木倾倒的声音，数十只怪异的飞鸟冲来。胡伦和那些怪鸟一样狂叫起来，挥舞着手里的火把与砍刀，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滚开！”砍刀正中一只怪鸟的嘴巴，将它的喙劈成两半。一群怪鸟害怕着逃走，另一群怪鸟开始更加狂躁地攻击。

羽毛在马车上散落，毫无逻辑的色彩铺成让人眼花缭乱的薄毯。用麻布提前裹上身体的女孩，没有成为攻击对象，在马车上紧闭着双眼，祈祷闹剧早些结束。

火把砸中了一只怪鸟，将之点燃，其他怪鸟躲避不及，很快在胡伦的上空，形成无数飞舞的火球，随着嘶吼般的鸟叫停止，“火球”纷纷掉落，死在马车后的道路上。

怪鸟们终于都四散奔逃，胡伦使劲怒吼了一声，宣布对攻势的胜利。

放好火把，继续扬鞭，加快马车的速度，胡伦急切地要逃离这片被“绿色”统治的林子。“绿色”渐渐退回道路两旁，胡伦在坐下不久之后终于看见了活物——一只野猪，不过胡伦只想瘫靠在马车上，不再想着肉的事情。

一阵寒气冲到胡伦的后颈，一个激灵坐起，胡伦意识到还没结束。马车后面百步的位置，一阵阵眼睛似的闪光出现，像是城市里流行的出现在乡村的鬼怪，控制着小路，要害人吃人。胡伦站在马车上，紧盯着后面，那闪光也不再靠前一步，就这样对峙起来。

浓厚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亡魂哀嚎一般的声音，尸骨挪动一样的身影，从胡伦周围压来。

马车一个急停，胡伦险些没站稳。回头看，前路被数不清的藤蔓阻拦。胡伦跳下马车，朝地面挥砍了不知多少刀，又撕心裂肺似地吼叫着。火把照耀出胡伦的脸，两道和怪鸟搏斗时的伤痕还在缓缓流着血。胡伦就静静地站着，直到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清晰，直到寒气慢慢褪去。

太阳要出来了，胡伦抓紧砍刀，几下砍断了阻挡前路的藤蔓，回到马车上。此时此刻，那要将他们全部吃干抹净的诡异感，终于是无影无踪了。

马车很快重新出发，一路上再没有了像被什么存在压近的感觉。缓和了神经后，胡伦掀开麻布，里面的女孩其实早就睡着了。

“绿色”向后退去，尽管林子依旧茂密，但马车已经到了相对开阔的地带，甚至透过稀疏的树木，能看见荒废的农田。

“呃。”微弱的光亮，还是唤醒了女孩。

摇了摇还不清醒的脑袋，抬头看，天空不再是彻底的黑色，白日已经呼之欲出。

“胡伦先生。”女孩看见胡伦脸上的两道不再流血的伤。

“饿的话就先吃点吧。”胡伦挥舞缰绳，专心致志，“再走会儿，看看情况再休息。”

“我记得这。”女孩看到了路旁一片被人烧过的林子，“前面应该是有个村子，再走半天左右就到。”

“你记得？那刚才地方？”

“没有印象。”女孩摇头说，“我和爸爸妈妈去库洛克的时候，完全没经过那片林子。”

“看来还真是碰见什么了。”

“胡伦先生，要么？”女孩递过一个野果。

“我？算了，不饿。”从城里来的胡伦，还是留着自己的习气，不爱吃没洗过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