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长街刺杀（1）

【第43天子时，八月十五】

花石岭是武陵城中最高处，这座楼又是花石岭的最高处，能俯瞰大半个武陵城。此时一个英俊的男子正偎依在楼顶上畅饮松子酒，正是龙凯。

他与邢老大分别后先去了趟城防司，然后便来到这里看风景。他本想去找陈俦，可想到自己现在“嫌犯”的身份可能给陈俦带去不便，便来了这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固然可以不必理会章炎他们对自己的羁押——谁也困不住他，可是自己的“嫌犯”身份也让自己无法从正面去查案子了，只能另想办法从侧面出击。

从这里可以看到武陵的大部分城廓，他要先理个思路出来。更妙的是他不知道前几天有个同样不俗的黑衣蒙面男子也来过这座楼，也到过这个楼顶看过风景。

兵马司的刺杀有点意思。那个刺客重伤了地字营统领章寒，杀了十几名飞云骑，削了章寒弟弟章炎的头发，然后把凶器放到了恒安堂对他栽赃。仔细思量后龙凯发现这个刺客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杀人，但结果都削弱了武陵城的防御。

兵马司章寒重伤不能主事，城防的责任本应由跟兵马司平级的城防司接收，也就是由王自量主持才对。可兵马司跟城防司不对付，也不信任，面和心不合，章寒虽伤重但未死，自然不会把城防权交出去。因章寒也无力主持常规事务，于是便把城防和查刺客事务都交给了胞弟章炎。但章炎历练未够，很巧，这个时候城防司的师爷杨先来到了他身边，于是便让杨先辅助章炎，同时间接地对城防司也算有个交代。这个安排一下就大幅削减了武陵的城防力量。

然后便是章炎来到了恒安堂捉拿自己，自己自然不服，可在情势所逼迫下，他不得不去蹲牢房。原来由他和陈俦主持的追查城东仓库调拨石脂一案不得不由陈俦一人处理。这个案子迷雾重重，尤其是又出现了竹筒石脂，极有可能涉及到云络会，自己被羁押后陈俦自己独力难为，查案结果大打折扣，云络会可放开手脚干活。

在整个事件中，师爷杨先的行为非常可疑。他原来是路罗的师爷，本来城防司自查或他查，他都应该是高度被怀疑的对象，可不知如何毫发无损，还是在城防司身居要职。如果是章寒或王自量主事，他可能不太会得逞，但章炎脑子直很容易受他蛊惑，这次章炎查案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他的穿针引线起了重要作用。龙凯甚至怀疑恒安堂里栽赃自己的凶器都有可能是他安排的。当然他在这件事上跳得这么高，也暴露了自己。龙凯出狱后专门去城防司做了一番查访，结果此人不知所踪。

至于这次行刺的主角，那位刺客，龙凯现在倒是很是佩服，这位对手做事很漂亮。他先在兵马司把章寒伤了，据说当时自由自在跟闲庭散步似的，顺带把章炎的头发剃了——这一下尤其让龙凯感觉潇洒。然后章炎这个愣头青在师爷杨先的支配下放下防务去查案，弄来弄去在恒安堂把龙凯搞到监狱去了。虽说龙凯没按他的计划去跟兵马司大战一场，但也不能正面出现了。现在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武陵城防现在形同虚设，他现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到这里他不由对这位的手段油然佩服，云络会里除了李大人和王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仲秋夜风习习，明月高悬。龙凯饮了一口酒，俯瞰武陵，月下的关城一片静谧，星星灯火点缀其间。城中的军民安静地轮值、酣睡，那里的每一处灯火下都是一处军房或一家城户，他们在这乱世之中努力地活着，殊不知在这静谧的夜里有巨大的危险正在慢慢逼近。

花石岭在永安坊东，白天光线好的时候能看到城外两三里的地方，此时只有一片黑暗。可今夜有点奇怪，城外忽然有了点点星光，三三两两，蜿蜒着向武陵而来。等时间稍长，龙凯才发现那不是星光，那是火光，但深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向着武陵而来，是商队晚上赶路，还是靖国士兵来援亦或是敌骑来袭。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下了花石岭向着城东城墙而去。

很快东城门外便汇集了无数火把，间杂着人喊马嘶，宁静的夜晚立即被撕碎了。城头士兵喊话来者何人，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是我，武陵兵马司都尉镇远将军李武，快快打开城门。”

火光照耀下，一人手持大刀铜浇铁铸般骑马立于护城河下，不是李武是谁？只是他现在浑身血迹斑斑，铠甲破碎斜挂，上面还插着几支箭矢！城上的士卒大吃一惊，一面开门放桥，一面飞报兵马司。

城墙上一处隐秘的角落里，龙凯看得清楚，李武虽然强自镇定，但是明显受了伤。他身边带回的飞云骑兵，也是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一副狼狈模样。龙凯一下就明白了，王自量的担心成了现实，李武在城外中了敌人的奸计，吃了败仗回来了。只是他不明白，李武吃了败仗，干嘛还要回来，不说现在的武陵城被云络会搞风搞雨，危如累卵，他回武陵，燕军自然也会跟着回来再次攻打武陵，凭这些残兵败将，武陵还怎么守得住？

不多时章炎来到城楼，下令打开城门，三三两两的伤兵开始相互搀扶着向城中走来。龙凯心下怅然地走下城头，来到万德街北面的一座楼阁里坐下，偶然间抬头向窗外看去，月下只见一道黑影在街道对面房上掠过，如同影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