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若水之滨,因果涅槃
墨亦辰一路跋涉,穿过山谷滩地,暗流入口,拨开一层层杂草向着那隐约可闻的喧嚣靠近。
抵达那声音的源头时,看到的,并非墨家军生火成炊,胜歌凯旋。
父亲和兄长鲜血淋漓的尸体被吊在空中,蛮族放肆而得意的笑声响彻谷中,大雪覆盖后的山谷四处是吊起的兵士,猩红的雪地,和空中坠落的一滴滴鲜血。
战无不胜的墨家军,整日叫他皮小子的叔伯,拳拳过招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手下败将的兄弟,死不瞑目。
这一幕,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入了墨亦辰的心脏,他目眦欲裂,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要报仇,要杀光这些蛮族!
今日即便他死,也要杀光他们!
他握紧阿兄送的长剑,视死如归。
“谁!”
利箭破空而来,一道身影从一侧飞身而出,以雷电一般的速度堪堪堵住了那支射向他的利箭。
那身影,是王虎。
那个轻功最好,最会躲箭的小子。
他看到他了。
王虎折断胸口的箭羽,将手中已然卷刃的长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掷了出去,刀身插进弓箭手心口,他也撑不住地倒下。
“快走。”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无声的话。
大批蛮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四面八方的墨家军残部冲出,和蛮人扭打起来,他被人死死捂住了嘴,拼命扯着向谷外逃去。
“将军,你如今是墨家军的将军,你不能死!”
不,他不能走,他不能抛下他们!
他眼睁睁,看着枪法卓绝的李轻,折了戟,万箭穿身,死在他身后。
即便死去,手中还死死握着他的半截长枪。
拳法致命的张易,断了臂,蛮人的铁骑从他的尸身上踏过,面目全非。
蛮人的目标,是他,墨家唯一的血脉,墨亦辰。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为护他而死。
可他为什么,一个都救不了。
一个,都没救下
明明,他比他们都厉害的啊。
即使墨家军余部死命相护,折了数十人,蛮人还是抓住了他,杀尽了他的将士。
他们挑断了他的脚筋,将馊了的吃食放于数丈远处,想看曾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的墨家人,如同蝼蚁般爬行,乞求他们的怜悯,放过他。
整整一日,他们用各种方式,折磨他,羞辱他,将父兄的尸体在他面前分而食之,就为了看他向他们求饶,像狗一样,爬过去,求他们。
墨亦辰没有动,即便他们打他,骂他,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父兄分食。
他都没有低头,没有开口。
父亲说过,墨家的儿女,没有孬种。
那天夜里,蛮人自认挑了他脚筋,一个废人,无人看守。
墨亦辰一步一步,爬出了鲜血淋漓的雪地,爬上了不远处的高崖,满目的雪白中,两串血痕痛的刺眼,他没有痛呼一声。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沦为仇人的俘虏,他们墨家人,没有孬种。
他在悬崖上决绝地爬向自己的结局,必死的结局。
没有丝毫犹豫,他挣扎着扑向洪流。
刺骨的瀑布裹住了他,他的四肢,五官,逐渐变得麻木,他,要死了吗
墨亦辰骤然从梦魇中惊醒,周身被冷汗浸透,昨夜至今日一路奔波,他竟不知觉间睡着了。
梦中的场景自他十一岁那年反反复复无数次,如影随形,他本该麻木了的,可那来自骨髓深处的疼痛,如同一道道带尖刺的锁链,总是桎梏着他缓不过气来。
他身下的双手缓缓收紧,直至指节泛白,上官允,若真是有你一份害我墨家,你的结局,将比灭尽的蛮族,惨痛百倍、千倍,亦不足惜。
不对,他昏睡了不知多长时间。
阿颜!阿颜怎么样。
墨亦辰手书几笔留言给萧凌风,一掌内力挥开房门,飞身而去。
正说,另一边的步颜自后山一路穿行,于一片竹林中迷了路,这明明只有一个方向。
“难道是阵法使然。”
步颜向前方厉声呼喊:“菩因!你在哪,你方才所言是何意!”
“若真替人带话,也得报上名来!以阵法掩饰人迹,装神弄鬼算什么佛门之人!”
言罢,她拔出腰间的匕首,缓缓走向她绕路的那处竹群。
“施主久等。”
一道空灵的声音自前方响起,步颜眼中尽是杀意,她重生的秘密绝不能让他人知悉,若非友,今日必得杀之。
一身素衣的菩因自竹林中走出,步颜眯了眯眼,海市蜃楼。
“施主前缘未了,能得以重来,实非上天之意。”
步颜凝眸冷声开口:“你是佛门之人,你们佛门讲究因果,前世恶因未果,而今我得以重生,此中机遇,岂不是上天赋予的明证?”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继续言道,“依我看,菩因师父道行尚浅,便不要妄自揣测天意了吧。”
菩因闻言,面上并无丝毫愠色,只是笑着摇头,“施主不必对贫僧诸多敌意,逆天而行,已有人付出代价,那人所托之言,贫僧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