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为,步颜!
得到皇帝应允,阿颜转头吩咐阿清几句,便到偏殿更衣准备。
抚摸着这件制成后从未穿过的霓裳朱纱,阿颜心中那股鲜活的感觉更加清晰,这是舅母送的及笄礼,上一世,这般好看的衣裳在库房里落了灰,只因阿公舅舅不满意上官翼,她便对步家刻意疏远,这件顶级匠人打造的纱衣,也被她随意丢在一旁。
厅中众人正狐疑这书画诗舞如何合项时,殿顶扑簌簌落下四条两人宽的白色纱幕来,笼罩了墨池中央。
在场之人皆是一头雾水,这又是哪一出?
下一刻,随着丝竹声入耳,一缕锦帛从殿外飞入,直直挂在殿梁之上,随后,一红衣女子从殿外飞身而来,赤金色的衣裙随旋转而舞动。
随着女子在莲台上的旋转,腕上的金铃随之叮铃作响,忽而间水袖甩至凌空,衣袖舞动,好似层层花瓣凌空而下,飘摇曳曳。
手中两条赤色水袖点入台周的墨池中,溅起的墨点缀在白色帷幕上。
台中女子身姿舞动,手中的水袖如同通人意般,随心意翻飞舞动,在扬起的帷幕中落下一笔笔水墨,一双眉目顾盼生辉。
以袖为笔,以舞作画。
随着丝竹之声逐渐高昂,如玉的素手翻飞,婉转流连,足尖轻点,步步生莲。
墨池中的女子舞完最后一笔,自池水掠过,采撷一支梅花旋身落地。
“丝竹声韵伴清影,水墨点染吻纱绸,梅香一缕随风至,月夕竹影共墨洲。”
司徒颜缓缓抬眸,于墨竹图前莞尔,身后,是一片片傲立的墨竹,四片帷幕上分别书写着狂热的草书,与伶俐娟秀的墨竹图反差,又相得益彰。
“好!”
皇帝龙颜大悦,“你是哪家女儿!今年这月夕头筹,非你莫属,可有何事要朕许诺?”
众人神色各异,有些还未来得及上场的贵女绞着帕子,委屈极了,扑簌簌落下泪来,其实,她们就算比了,也比不过,越这么想想,就更委屈了。
这其中,就包括准备一舞惊人的司徒婉,皇帝的一锤定音,让她脸上得体的笑容都已维持不住。
司徒婉死死盯着墨池中那一抹鲜红靓丽的身影,手中精线细绣的帕子已然绞的褶皱不堪,银牙恨不得一口咬碎,又是她!又是司徒颜!自小便处处压她一头,她怎么不去死!若她死了,姨娘就能被扶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丞相嫡女!这全京城的贵女又有何人能比得上她!
阿颜余光瞥到她那庶妹阴怨的目光,心情又好了几分,司徒婉,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你可不要太令我失望。
上一世,父亲叫她暂避锋芒,她仅弹了一首只能称得上上等的琴曲便作罢,司徒婉倒是靠着一曲雪中梅舞拔得头筹,得了皇后亲赐的北海珍珠头面,引得在场贵女很是羡慕嫉妒,纵然她自小有阿公舅舅疼爱,见惯了各种精致首饰,见了那新奇别致的珍珠头面,也觉得新奇异常。
她收回目光,参加这场宫宴的目的她马上就要达到了,如今这般张扬行事,左右不过是多结些仇罢了,阿颜两步向前,行跪拜礼,朗声开口道:
“回陛下,臣女确有一事相求。臣父司徒峰,于幼时抛弃子女,而家母早亡,父亲已再娶姨娘,如今家中已有庶妹,臣女日日思念母亲,求陛下允臣女舍弃司徒之姓,随母姓,”
“是为,步颜!”
一番话,众人哗然,有不少官员窃窃私语起来,无非话里话外谈及丞相大人偏心这等字眼,司徒峰老脸涨红,嘴里喊着“逆女”,气得就要登台去打。
皇帝的脸色闻言凝重起来,难不成真要为了一个小女子,打了司徒丞相的脸?
皇后也是失了笑意,若改姓氏,不免被人议论,如此大逆不道不顾亲情,若嫁进三皇子府,翼儿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她刚要开口阻拦,有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本王认为,所求尚可。”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摄政王前些年踏平北地边海蛮族,自那以后便不理国事,这些宴会也是从不出席,众人都快忘了这位的存在,今日他居然为一女子的小事开口。
皇帝脸色阴沉,众人三两对视一眼,不敢作声。
墨亦辰却好似根本没察觉在场众人的暗流涌动,自顾自转动着手上墨玉的扳指,看死人一般看了司徒峰一眼,“不然,丞相大人便解释解释,当年抛妻弃子,是因何缘故?又去做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提及当年事,司徒峰额头上已然沁出一层薄汗,安稳多年的心一阵警铃大作,摄政王,他知道了什么?
大殿中安静得针落可闻,紧张的气氛蔓延开来,众人大气不敢出。
当年之事,是摄政王的禁忌,墨亦辰父兄皆葬身于边境,以一敌百的墨家军更是损失惨重,如今只余护年幼摄政王撤退的兵卒,早已不足万人,而掌管墨家军的虎符至今有一半仍不知所踪,传言在战场中幸存的墨家军旧部手中。
而这,也是皇帝这么多年无法动摄政王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