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押解 其三

晚上睡到一半，有人把他摇醒，他睁眼一看，正是二牛他爹。

他先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往小刀手里塞过两个白面的馒头，又递了水碗给他。

小刀一愣，顺手接过。听着屋里鼾声一片，知道两名官差喝酒又醉倒了。他心里感激，还没表示，二牛他爹已经躺在一旁去睡了。

这份心意可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了，现在正是小刀最为落魄之时，没想到居然是二牛他爹在这时给了他撑下去的支持，世事果然难料。

想到他一心想巴结官差的样子，这时给小刀塞些食物那得冒多大的风险？要是惹恼了两位官差，只怕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付之流水，更可能给自己也惹上不小的麻烦。

小刀又想起了二牛，那个家伙虽然总是跟小刀作对，但也都是些小孩子的手段，搞些破坏，还真没有纠集一班孩童跟小刀起什么正面冲突，想来他和他爹也是一样，表面上看起来不好亲近，私下里，可能也有柔软的一面罢？

反观来说，倒是自己的亲人们，是他们才把自己送上了这条不归路。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小刀一边轻声咬着馒头，一边细细回想萧忆寒在峰顶上说的话，不由得痴痴发呆。

转天醒来，二牛他爹神色如常，还是围着两名公差转，也不随便搭理小刀。小刀知道他也不敢随便得罪这两人，他们有心让小刀吃苦头，二牛他爹就算要帮自己，也不敢把事情做明，于是他也不说破，依旧冷着脸对所有人。

二牛他爹见小刀这样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马官差随便找了些由头把二牛他爹使开，走过来跟小刀说话，“现在我们也不为难你，但你到了县衙也不要给我们找麻烦，事情你既然已经认下了，供词也画了押，还当着村里那么多的人的面，你要是反口抵赖，大人定会在堂上判你用刑，到时只怕你徒受皮肉之苦，最终这事还是着落在你身上了。”

他二人自然知道小刀是被冤枉的，也看出了小刀的性子倔强不屈，原想欺他年幼，只要吓上一吓这案子也能盖板。没想到招惹到一个硬碴子，现在只怕他上到公堂会闹出什么乱子，所以才想在路上多磨磨他的性子，只要一服软便什么都好说了。

不想连大人都扛不住的折磨，这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地硬挺下来了，两名官差也不敢再加重手，万一是把他弄死了，反而惹了自己一身臊。

虽然现在搜集到的物证也不可能被他翻案，只是这次的案子后面还牵连了别的事情，他不得不小心一些，不能丢了自己这身官皮。

他说了半天，小刀还是一脸的默然，心里反倒是没有底了。又等了片刻才接着说：“再退一步说，我们还能回去把你的舅舅一家拘来，到时这案子也是一样能结。”

这人身在官场，虽然只是县里一名衙役，但是人情世故看得极是通透。现在小刀唯一的弱点就是舅舅一家人，要不是如此，小刀根本也不会认罪。

现在又把这块筹码摆在桌上，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先让小刀看清事实，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他自己也接过不少的案子，深知“假话说三遍也会成真话”的意义，只要在见官之前把小刀的口供敲实，到时他便不会作怪了。

小刀自幼就跟着父亲，不管父亲待他多好，始终是少了母亲温柔的关护，他从小就比同龄小孩要成熟些，从他十来岁就独自在林海里走动就能看出来。现在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别说是小孩，就是大人都无法想象。

两名官差还是只把他当作小孩一般看待，生怕他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其实他早已经把现实看得很清楚，也很了解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被对方拿捏住。

果然提起舅舅一家，小刀还是有了反应，虽然梅子对他不仁，他终究是不忍心让她遭难。于是淡淡地说：“我之前也说过，既然认了便是认了。”

马官差只是一笑，“好，你知道便好。我也不瞒你，此事你帮我圆过去。我与你无冤无仇当然也不会平白来害你，你年纪还小，不用发配流放，就在本县服刑役就行，我到时再给你安排个好差事，远比你呆在小山村里强。”

他软硬兼施，把好赖话都说了个明白，觉得小刀不会变卦了，才笑呵呵地走开。

这姓马的说话也算话，果真不再为难小刀。

说起来，也还真多亏了二牛他爹赶了辆车跟上来，有他在的话，两位官差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现在不但有车坐，连枷锁也不用戴了，省了不少皮肉之苦。

早晨出店时在路边看到几丛鬼针草，他就拔了一些，嚼烂了敷在伤口上，又重新用衣服撕下的烂布包好了。

旁边三人都看在眼里，不过各自间都有了默契，谁也不说破，都由他去了。只是各人心里都在想，“这小鬼确是与寻常孩童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