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瘾

少女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澄澈，唯有紧紧抓着他的那几根手指泄露了她的紧张，似是生怕他信了方昌运那些污糟之言。

裴珩被握住的指尖微蜷，轻描淡写地说：“无能的男人才会将罪行都推在女子身上，把女子当成所有过错的替罪羊。”

若欢听后心中动容，望向裴珩的目光灼而清亮，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面容，欣喜于窥见了他冷淡外表下的另一面。

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她年少时读书，发觉史书上历朝历代每每亡国败仗，最终后世都会归咎于女子，美貌过人的女子大多都被称为红颜祸水，亦或是祸国妖姬。

女子可以是男人荣耀时的锦上添花，也可以是所有过错的替罪羊。

她深深不解，曾去问过父亲，父亲只说是人心作祟，又看着她的脸深深叹了口气，叮嘱她要多读《女戒》，女子要贞静恭顺，贤德端方，不必擅争辩。

但今日，她在裴晏这里听到了不同的答案，一钱不值，没有出息的男人才会让女子当替罪羊。

原来裴晏是这样想的，他的想法恐怕与这世间的大多数男子都不同，但这让若欢很高兴。

她仰头看着裴晏，真心实意地道：“三郎，你真好。”

裴珩侧目避开她灼灼的目光，只觉得被她手心包裹着的那几根手指有些微微发烫，忽然想起她口中所谓的三郎是裴晏。

他眼神一敛，淡淡道：“离间之言，无需放在心上。”

若欢软软地应了一声好，勾着他的手指，乖乖站在他身旁。

片刻之后，方昌运与周怀风回来了。

见方昌运老脸上的担忧尽数散去，满脸堆笑地与周怀风回到院子里，若欢心头一沉，猜测他与周怀风达成了交易？

下一刻。

“来人，将方昌运一并拿下！”

周怀风一脸正气道：“方昌运意图行贿本指挥使五万两银票，证物在此！”

他手底下的亲兵立时押住了方昌运。

方昌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为官这么久，就没见过这般不讲武德的，前脚刚笑着接了贿银，后脚就翻脸不认人。

“全都带走。”周怀风一声令下。

方昌运脸色青白，一时间难看极了，他心中虽惴惴不安，但仍是镇定道：“周怀风，你是宋夹卫的武官，管不到本官的头上，况且本官可是两淮都转盐运使，论品级比你还要官高一级，便是本官有罪再在身，也该由朝廷审问！”

周怀风根本不理会他，下令道：“全都带回宋夹卫！”

方昌运脸色大变，他没想到周怀风竟不打算通禀府衙告知崔庸，而是要将他们全都带回他的地盘。

若通过府衙受审，有崔庸周旋，待上头的人知晓了，自会保他，可周怀风如此胡来，岂非坏事？

“慢着。”裴珩淡淡开口。

方昌运面露希冀，朝他急声道：“三公子，周怀风如此猖狂妄行，肆意捉拿朝廷命官，简直是目无王法！还望三公子速去府衙，将此事告知崔知府。”

裴珩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于他，只是淡淡睨着方浮玉，环佩相撞的声音冷如寒潭：“剜了他的眼睛。”

路平诧异地抬眸去看裴珩，路不平却没有丝毫犹豫，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寒芒直冲方浮玉而去。

方昌运大喊：“不可！”

方浮玉一声惨叫，血水如飞线在空中荡起。

若欢心如鼓擂，看向如丧家之犬一般双眼染血，发出哀嚎之声，紧闭着双目的方浮玉。

这一刻，方浮玉带给她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恐惧，好像终于消散了。

她不必再强撑着站在他面前，佯装不怕他。

若欢攥紧了裴晏的手，在鼓噪的心跳声中，眸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是因为裴晏的维护而感动，也不是看到方浮玉落魄而痛快，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权势所带来的好处。

掌握滔天权势，意味着可以生杀予夺。

这一幕让她直观感受到了权力的滋味，比被爱更让人心动。

裴珩感受到她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以为她受到了惊吓，牵着她转身朝外走去，将一院子的狼藉都留给了周怀风料理。

若欢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传来方浮玉嘶哑的咒骂之声，她充耳不闻，心中想的却是她要好好筹谋，勾住裴晏，俘获裴晏的心，再从他那里借来权势，一步一步往上爬。

到了方府门外，进入马车，裴珩抽出了手，指尖已经被她握得有些潮湿，他想拿帕子擦一擦，却想起帕子方才已经用过，被他拿去擦沈若欢脸上的血污了。

若欢也感受到了掌心的汗意，她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裴珩。

裴珩抬眸看了她一眼，才接过手帕，帕子上有一股清幽的药香味，想是从她身上沾染上的。

远离了院内杂乱的气味，她身上那股血香气在狭小的车厢里也变得明显起来，不费力就能轻易嗅见。

裴珩顿了顿，才用帕子揩过手指，茶色的凤目看向她脖颈处的刀痕，从车壁的暗格里拿出药瓶递向她。

这个动作让若欢想起了他们初见那晚，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神明端坐不可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