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宫家宴（二）

天刚破晓，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京城上空，鹅毛大雪簌簌而落，不多时便给巍峨的宫墙、热闹的街市都裹上了一层莹白厚毯。祖父与父亲在前头领路，哥哥和堂哥伴其左右，两辆高大华贵的马车缓缓前行，枣红马的鬃毛上落了雪，时不时打个响鼻、甩甩头，喷出团团白气。车轮吱呀，慢悠悠地碾碎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长街传得老远。

我和姐姐、堂姐坐在后头的马车里，暖炉烘得车厢暖融融的，母亲轻声叮嘱着各种宫廷礼仪，神色庄重又温和。车帘缝隙透进丝丝冷风，带着雪的沁凉。往外瞧，街边铺子大多还未开门，偶有几个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赶路，满目银白里，林家这一列马车格外显眼。再往后，是大伯母、堂弟与大伯的马车，稳稳跟着，气派不凡。

待林府的马车依次穿过宫门，巍峨宫阙映入眼帘。顺德公公早已候在宫门口那间精致小屋里，他眯着眼，双手笼在袖中，像是盹着了，实则耳朵警醒着周遭动静。见我们马车鱼贯而入，立马起身，冲身旁小太监微微颔首，扯着尖细嗓音高声宣道：“林将军安好！皇上有吩咐，咱们今儿家宴，各位可乘马车行至中宫门。”声音在空旷宫道回荡。

马车又行了一阵，终抵达乾清宫前。早有侍从候着，将车帘掀起、踏板放稳。我跟着家人步入殿内，只觉暖意扑面而来，馥郁熏香萦绕鼻尖。皇上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上位龙椅，不怒自威；皇贵妃娘娘在旁，珠翠满头、仪态万千，浅笑里透着矜贵。左侧席位，太子殿下一袭月白锦袍，风姿绰约；二皇子一袭玄色衣衫，剑眉星目，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像是一条蛇的眼神盯着你一样；四皇子，五皇子年岁较小，稚气未脱，眼眸亮晶晶的，透着新奇。

刚站定，就瞧见三皇子贾固问，朝我俏皮眨眼，还摇了摇上次我教他的拜拜手势，模样憨态可掬，活像个急于讨赏的孩童在家长面前显摆新本事。我没憋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瞬间惊觉失态，忙不迭悄悄拿余光打量四周。好在众人注意力都被祖父与父亲吸引，唯有二皇子，目光直直投来，似笑非笑，仿若洞悉我所有心思。我佯装不知，脸颊微热，赶紧跟着姐姐规规矩矩行礼，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抬手，声如洪钟：“不必多礼，今日家宴，各位都随意一点。”语气温和，让紧绷的气氛松泛不少，可置身这庄重宫闱，谁敢真肆意？我垂首，敛了神色，默默跟着家人走向席位，心里盘算着这场家宴可得步步小心，莫再出了岔子。

随着皇上的一句“开宴”，一列身着粉裳、端方秀气且身材匀称的宫女，如轻移的彩云般鱼贯而入。她们双手稳稳托着朱漆食盘，盘中一道道佳肴摆盘精致，仿若艺术品，馥郁香气随之飘散开来，悠悠停在了各位主子的桌前。

第一道菜是开胃小菜，名为“翡翠玲珑丝”。莹润如玉的白玉碟里，堆叠着切成细丝的嫩黄瓜、胡萝卜与脆藕，三者配色明艳，恰似春日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