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饲鹰

天光大亮后，僧房内，年长的男人坐在桌子旁，动作优雅，慢悠悠地沏一壶茶。

茶香飘在空气中，无孔不入，青橘靠在窗边，不适地掩住鼻子。

门被打开，青松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男人身边，喘了口气，道：“今天来的人很多，个个都在外面候着。大家几乎都是第三次，好得七七八八了。我估摸着这次需要半斤肉吧。”

“明灯，你可以吧？”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榻上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一身精致的衣袍也掩盖不住清瘦，像是穿在一副空架子上，空荡荡的，风一吹就散。

面前放着一把刀、一个碟子。

一只手拿起了菜刀。

刚要拉开衣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明灯转而弯下腰，掀开衣袍下摆，除了鞋袜，拉起裤脚，露出小腿。

两只手臂上的肉都快没了。

这里的肉多一点。

锋利的菜刀折射出冰冷的光。

明灯持着刀，对准了小腿。

刀刃刺入，肉与骨头逐渐在分离，鲜血如细流汩汩流出，逐渐染红了衣物。

血腥味逐渐浓郁，刀面穿透在皮肉间，众人不忍直视，仅一眼，都能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痛楚。

但明灯不一样。

他安安静静的，面不改色地下着刀，似乎于他而言，手中的不过是一坨死猪肉。

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等到肉与骨头完全分离了，鲜血淌在地板上，逐渐汇进每个人的脚底。

青橘皱着眉挪了下脚，有些嫌弃。

明灯捧着那块肉，除了面色些许苍白以外，他甚至眉眼弯弯笑了起来，为自己又救下很多人而欣喜。

他郑重地将肉放在碟子里。

血红的刀刃，清楚地映照他的眼睛。

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

无论看多少遍，听着落刀的声音，大家还是忍不住心生胆颤。

传闻释迦牟尼佛世行菩萨道时，曾割肉饲鸟。

秃鹰追捕鸽子，鸽子遇见菩萨便投入其怀中避难，秃鹰愤懑诉苦，菩萨仁善，便割下臂上的肉来抵偿给秃鹰。

神佛除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是真正的佛陀转世，还是个疯癫的怪物？

这还是他自愿的。

不理解。

没有人能理解明灯的脑回路。

众人看着明灯熟练地包扎伤口，蓦然想起遇见明灯的那一天。

荒芜一人的山道上，脏兮兮的少年抱着一只受伤的兔子，蹲在路边，撕开单薄的衣服，用一块布条给兔子包扎。

很认真，动作很温柔，十分爱护。

他们几个人是押镖的镖师，那时要押一批货前往曲城，途经此路，在客栈上休息，刚好遇见了明灯。

队伍里的总镖头是个女人，她刚死了儿子，见着了明灯，一时之间心生悲悯，少年年纪又小，很惹人怜。

镖头看着他怀里的兔子，问他叫什么名字。

明灯便用石头在土里画出两个字。

见他是不会说话，镖头更觉着孩子可怜了，“我也有个儿子，和你一样大。但他命不好……”

镖头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你家在哪？”

明灯摇了摇头。

爹娘卖了他，师傅丢了他，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你想救它吗？你一无所有，也要救它吗？”

明灯又耐心地写。他太孤单了，他想要一个朋友，能陪在身边的，不会抛弃他的，什么都可以。

他以前也有一只小猫的。

汤圆是一只很黏人的小猫，胖胖的，很可爱。

可是哥哥不喜欢。哥哥总想把小猫丢出家，有次捏着小猫的皮，把小猫惹急了，挠了他一爪。

后来等明灯回到家时，只看见了哥哥和父亲坐在了木桌旁大快朵颐，娘亲欲言又止，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呆呆地站在门口，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得身上很暖。

可明灯却觉得冷极了。

后来无时无刻，流浪在天地间，他都会想起那只小猫。

他想，难过的时候，要是也有一只猫陪陪他就好了。

镖头把明灯带回了队伍，告诉大家，以后他就是镖局里的新伙计了，她会待他如亲子，会教授他本领，也告诉明灯，以后她的身后事，就要多多拜托他这个年轻人了。

兔子死了，没能活到第二天。明灯找了个地方埋葬，将一朵小花插在小土坑旁边，跟着队伍走了半个月，认识了青松他们，大家成为了朋友，他们来到了曲城。

但他们运气不好，魔气肆虐，大家都生病了。

只有明灯不一样。

他完好无损，无病无灾。

镖头第一个死去，死前拉着明灯的手，说要是有机会，想把自己的骨灰带回家乡和儿子葬在一起。

死的人越来越多后，突然有一天，明灯恍恍惚惚拿起了刀，割下了手臂的一块肉。

他放手一搏。

丢进了沸腾的水里。

他梦见如来佛祖对他说，汝之仙躯，可解百毒，驱邪魔之气。

他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