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长泽秋朝想，自己从未看清她

江净月再次踏进街道里，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座摊子，听见了细弱的呜咽声。

鬓间霜白的中年男子闭着眼躲在摊子底下，怀里抱着一把剑，蜷缩着身体。

“喂，老板。”

冰凉的手指拍了拍男子曲起的膝盖。

碰一碰他，便如惊弓之鸟，紧握的剑也刺了出来，好险对方躲得快。

“妖魔鬼怪别过来！吾乃武曲星下凡，不识好歹，便拿命来！吃吾一剑！”男子闭着眼，不断挥舞着。

江净月轻轻松松扔掉他的剑，“我说老板，魔物听不懂的，你说这些就是废话，在心里安慰自己就行了。”

中年男子咿呀鬼叫，根本听不清。

江净月好无奈：“不跟你说了，打了这么久，累死了。我还没回去泡澡呢。”

她现在身上都是臭的，酒味血味，难闻得要死，她自个儿都嫌弃自己。

十分怀念她的玫瑰泡泡澡。

断剑“啪嗒”一声放在摊面上，震得底下的男子一哆嗦。

“不好意思，剑用坏了。”江净月掏出银钱，放在摊面上，“我买了。”

中年男子：“啊？”

他怔了一会儿，探头探脑，看着上方的江净月，过后，他才颤着唇问。

“魔物……魔物没啦？”

“死光了。”

中年男子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远处还有巡鉴司的人，他彻底松了口气，腿都软了。

他看了眼少女，摆了摆手，“不要钱。你杀魔物，肝胆侠义，也算救我一命，我佩服你们，不要钱。”

江净月：“不要。不给钱，我爹知道，会说我的。”她可是个听话的好宝宝。

少女溜得飞快，长泽秋朝在后头慢悠悠地走。中年男子看出她们是一伙儿的，还没说话，对方就吐出一句：“别给我。”

她讨厌别人的东西。

沾着体味。

臭死了。

江净月重新回到放花灯的湖边，湖面不少花灯被毁，估计她的也在其中。

她认认真真写下的祈愿被毁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不过没关系，他们修道之人，是不可能一味靠求神问卦，这样没用，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

只要自己强大，自然无所不能。

黝黑丑陋的昆仑奴面具孤零零掉在地面，似乎被人来回践踏，面具之上有了清晰的裂痕。江净月捡起面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塞回储物袋里。

素白的手翻了翻，终于在一堆符箓里找出一张，玉指捻着轮回符，指尖上的一滴血融进朱砂勾勒出的红色纹路里。

男子的尸体变得冰冷，逐渐僵硬，凄惨的死状。江净月翻出一块完好无损的面具，盖在了他的脸上。

她站在尸身面前，眼角一滴凝固的血，像是神女悲悯的泪，弹指间灵光一现，轮回符无火自燃，清寂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格外清晰。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往生咒，渡苦厄。

长泽秋朝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向来不屑一顾阴郁的眼眸鲜少有了别样的情绪。

她不明白江净月为何如此做。

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最多也仅有一面之缘，有必要耗费珍贵的灵力、符箓来为一只蝼蚁超度吗？

不值得。

长泽秋朝想。

如果这是她的部下，亦或是同伴，她一定会狠狠训斥对方是个猪脑袋！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建立在不动摇自己的利益头上才对，旁人的死活世间的冷暖，和他们这些恶人可没有关系啊。

但对方是江净月，她只能冷眼旁观。

说真的，她好复杂。

长泽秋朝回想和江净月相处过的日子。

若说她佛陀般慈悲，综合了一下，长泽秋朝想，不见得，最多有一点点怜悯；若说她冷漠吧，同门师妹她会出手相救，路人也会随手搭救。

好坏参杂，行为怪异，人性复杂，真的好矛盾的一个人，她猜不透。

她也讨厌做人，活得一点也不坦率。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想做就做了，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江净月摸了摸腰间的平安符，她收拾好，拉着长泽秋朝，对方一愣，下意识想挣脱，最终还是任由她牵着。

剩下的事，巡鉴司会处理，轮不到他们这些闲杂人等插手。

长夜未明，她们开始往回走。

沧洲一十八街，长桥之下的水域，在这诵经的轮回咒前。长泽秋朝心想，也许自己，从未看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