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眠之夜（二）

这位妇女静静地凝视着她的丈夫，他的状况每况愈下，每个月都在经历着难以言喻的折磨。他的身体日渐消瘦，四肢细得如同手杖，手指更是发黑且布满瘀伤，指甲里结满了血痂。他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臀部和手掌，床柱周围那片不断扩大的血迹便是最好的证明。他的头发，无论是头皮上还是胡子周围，都已变得花白，并且成簇地脱落，散落在他的四周。

蒙眼布下的那双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曾经美丽的绿色如今已变得如同夕阳下的红霞，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她不忍直视，只是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心中明白，他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她低声喃喃地祈祷着，寻求某种安慰或力量。随后，她熟练地解开了堵在他嘴上的扣子，将那块抹布从他口中拉了出来。在他发出那一声微弱的轻哼之前，她已经迅速地将另一块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并紧紧地固定在了扣子上。她在这方面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听到过他们的任何声音。丈夫的呼之欲出的哀嚎，已经是她能让他发出的最安静的声音了。

她仔细地检查了绳索，确保它们依然牢固，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然后，她开始用带来的草药轻轻地擦拭他的伤口，希望能减少一些失血。尽管她心里清楚，这些草药的作用可能并不大，但她还是坚持这么做着，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七个月前，一切还都显得那么平常，直到她第一次察觉到丈夫身上发生了某些不对劲的变化。那天，他带着宿醉般的状态回到了家，但这对于经常光顾酒馆的他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他无法安稳休息，胃里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沉默，总是痛苦地弯着腰。

她记得，那时的他拒绝喝水，也无法咽下她精心准备的饭菜。当她意识到丈夫的病情愈发严重后，便将他带到了这个曾经充满温馨与欢笑的房间，用她所知的草药和治疗方法试图让他得到休息与恢复。然而，一切努力都似乎徒劳无功，丈夫的病情反而日益恶化，开始发出凄厉的哀嚎。

她不得不将他捆起来，以防止他伤害自己或他人，但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她本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与顾客讨价还价时总能游刃有余。然而，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孩子们经常询问父亲的下落，她只能强颜欢笑，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城镇中似乎正在蔓延的某种诅咒。商人们虽然表面上保持沉默，但私下里却都在谈论着那些被诅咒的迹象：缺乏睡眠、无法进食饮水、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很明显，她的丈夫也被这种诅咒所困扰。而更让她愤怒与绝望的是，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造成这一切的“女巫”。每当想到那个女巫，她的心中便充满了无尽的仇恨。白天，她会前往刑台那里，对着那个被指控为女巫的人大声诅咒，偶尔还会愤怒地扔出石头，希望它们能砸碎那个女人的头骨。

她渴望得到外界的帮助，却又深知一旦丈夫的境况被揭露，将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丈夫多年前离开阿什时，就已经与那里的人断绝了所有联系，烧毁了所有的“桥梁”。即使在他身体健康的时候，回到阿什也可能会遭遇麻烦。因此，她只能默默祈祷，期盼那个被指控为女巫的人死后，丈夫能够恢复正常。没有他，她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会变得怎样。他为她付出了太多，她不能失去他。

这位妇女整夜都陪伴在丈夫的身边，细心地照料着他。她重复着每晚都会做的事情：擦洗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清除他腿间因长时间无法动弹而堆积的腐肉。每当她起身准备离开时，都会在心中默默地说一句“我仍然爱你”，然后轻轻吻上他的额头。而丈夫则会猛烈地摇头，嘴里的抹布让他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发出闷闷的嚎叫。

当她回到帐篷时，内心的思绪如同翻涌的潮水，难以平息。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丈夫所经历的痛苦，以及孩子们如果知道父亲变成这样会作何感想。她更加担心的是，如果这一切被发现，她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是会被扔到刑台上，与那个女巫一同接受审判吗？还是会被流放？

她不敢想象，也不愿去面对这些可能的结果。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期盼着有一天，丈夫能够恢复健康，他们一家人能够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这位妇人今晚注定不会被发现——她轻手轻脚地打开帐篷的帘子，将水袋和刀放回原位，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然后，她躺到两个孩子中间，温柔地吻了吻他们的额头，尤其是那个最小的孩子，她紧紧抱着他。

在过去的三天晚上，她一直在帐篷里默默哭泣，泪水浸湿了枕头。然而，她并不知道，她的孩子们其实一直醒着，默默地听着她的啜泣声。到了第四个晚上，她终于停止了哭泣，但内心的情感却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捉摸。她告诉自己，这就是悲伤的方式，她必须接受并面对它。毕竟，她的丈夫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当她看向她最大的孩子时，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减轻。孩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也出汗了。妇女紧紧抱着她最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