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9章 不会原谅

病房里，闲杂人等都已离开。

这里恢复了安静。

繁夜还是站在座椅前，纹丝不动，看着床上平躺的晚晚，他的眼底闪过意外。

他没有想过，晚晚还能愿意跟自己有所交流。

或许，一切还有转机？

至少他还有弥补的机会，对么。

床上，余未晚仰面躺着，盯着病房的天花板看了许久，胸口起伏，几次深呼吸后才慢慢转头，看向繁夜，打破了屋里的宁静：“这半年，我们这几次的接触，还有在浅水湾住在一栋楼里……”

她说到一半，又话语中断，再次深呼吸，平复情绪，才能勉强语调平稳地继续说，“你对我这些日子的‘好’，我都记得。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繁夜沉默了一瞬，刚要作答，就听到她继续问。

“是因为觉得抱歉？还是因为……你大仇得报，人生没有新的目标了，开始空虚了，而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我，就像新的猎物，所以激发了你人生的新目标？玩弄一个失忆的仇人之女，会更有乐趣？”

“我没有这么想。”这次他不敢犹豫，几乎是抢着回答，“我绝对没有这样想过。晚晚，在我这里，你也已经不是仇人之女，你早就不欠我什么。”

余家所欠他家的一切，她已经用生命，全部做了最后的了断。

就像她说的，清清白白，再不亏欠。

他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余未晚枕在点头，恍然：“所以，你是觉得抱歉，觉得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有过分的地方，想要补偿？”

“……是。”这一个字，说的何其艰难，足以让他低下头，不再敢与她对视。

得到答案，余未晚又默然了几秒，才道，“你还记得，你之前都是怎么对我的么？”

“……”哑然，他如鲠在喉，无法回答。

所有的记忆都无比清楚，怎么会不记得。

因为记得，因为见证了她每一个绝望的瞬间，所以现在面对这种质问，完全无言以对。

“我是余家人，是你复仇名单上的其中一个。我记得……我跳崖那天，你说，你不许我死。包括之前很多次，我要被赵正焱打死，我在你和陆野面前割开脖子的时候，你都选择救下我。因为我不在你的‘必死名单’里，是不是？”

“……”他沉默几秒，才点头。

晚晚脸上并没什么表情闪过，连愤怒、憎恨也没有了，只是平静地说，“所以，看到我在你面前跳下去，不在你的计算之中了，事情不受你掌控了，你才后悔，才想要补偿，是吗？”

哑然片刻，繁夜声音发僵，“是，也不全是。是想要补偿，是因为……我曾经厌恶你对余家的一切无知无觉，知道你是例外，知道你对以前的事情毫不知情……”

“之前，厌恶你，厌恶你的天真，善良。你家作恶多端，你凭什么可以因为不知道这一切，就置身事外？”

“看到你跳下去，我才明白，就算真的让你知道余家的一切，你也不会变成我这样，你不像余家人，更不会像我。”

“不管你知不知道那些事情，你的确是真的无辜。”

余未晚平静的声音里多了一抹疲惫，“这么说，你是真心想要补偿我？”

“是。”繁夜这才抬头，重新对上她的双眼，发僵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悔，“有些错，本不该你承受。”

只可惜，他在做完一切之后，才明白这一点。

她对余家做下的孽无知无觉又怎么样？

那本就不是她该受的孽。

他曾经那么笃定，认定她是虚伪的伪善，认定她经历一切后，也会如他一般，就算成为余家存活的人，这辈子也只能活在对别人的憎恨中，就像他一样，除了报复，人生再无半点乐趣。

可他错了。

她就算知道了一切，就算病的那么厉害，可她选择的却是偿还一切。

她不会是第二个他，更不会是余家任何一个人。

她一直是独立的个体。

她知晓全部真相，却连对他的憎恨也没有了，就这么清清白白的从他手里离开了。

他怎么可能还放得下？

怎么再把她看成余家存活在世的余孽？

“原来是这样。”她轻轻颔首，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帮我解围，给我花钱，还有许我三个愿望，都是在补偿。只是你自己也没想到，补偿的同时，你真的喜欢我了。”

“晚晚……”能和她这样平静谈话的机会不多，繁夜的手指开始握拳，漆黑的眼底逐渐渗出一抹希冀的亮光，“你刚才……对赵正焱，你能原谅他。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原谅我一点点？”

问完这句，又不等她回答，马上补充说：“或者说，不原谅我。只是接受我一点点的补偿。以前的那些事情……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病床上，余未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单手撑在床上，稍稍坐起一些，另一只手环在胸口抱住右臂，以一种比较正式的坐姿和抗拒的姿态来给出答案：“我不需要你再补偿什么。繁夜，这段时期，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繁夜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