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太子
大雍皇帝承袭祖业后,在位近四十年,可以说毫无建树。
内不能安政,外不能拒敌。
他人生作出的为数不多的可圈可点的决定,均关乎杀伐。
晋王武瑛瑾刚一入内,便被几个御前护卫从四周围困,他正要呼喊,便被内侍官强行捏住双颊,灌进去一杯酒。
内侍灌完酒,朝着寝殿内只剩一口气的皇帝恭敬地道了一声:
“陛下,事情办妥了。”
酒,自然是毒酒。
内务府多年珍藏的好酒,见效快,痛苦少,晋王殿下几乎没有什么挣扎,人便走在了老父的前头。
内侍说:
“晋王殿下您先走一步,回头老奴便让那些您惦记着的人都下去陪您,省得您路上寂寞。”
老皇帝下这个决定,是做给新帝看的。
人之将死,回顾一生经历,老皇帝这会透彻得不能再透彻了。
他要杀的人,统共有两个。
一个是慧妃沈晚棠,实际上很多年前,皇帝便对其起了杀心了。
只可惜慧妃命好,总能得贵人相助,化险为夷。
皇帝老了,眼目不及从前便利,但做了这许多年皇帝,他自有不用双眼视物的能力和人脉。
外头发生的事情,自有人时常报予皇帝知晓。
皇帝清醒时,便会琢磨起外头那些事。
这一次,皇帝本想借晋王夫妇之手,将慧妃沈晚棠除去。为此,他支撑病躯前行,亲自在文武重臣面前,给大儿子传达了圣旨。
肃王武瑛玖已然长成大雍脊柱,皇帝已经不能像当年那般,下一道圣旨将其母妃赐死。
皇帝日渐看重与肃王的人伦亲情,亦十分看重大雍江山的传承。
怎样在不损伤肃王感情的基础上,将慧妃除去,是这些年一直摆在皇帝眼前的难题。
然而这些年,慧妃的势力太过强盛了,皇帝身边多少武功高强的亲卫甚至都不能靠近她分毫。
明面上除不掉,暗地里皇帝亦没有少下功夫。
京兆府命案发生后,皇帝原本是看好晋王能够将慧妃一网打尽的。
清君侧的名头打得响亮,沈晚棠这些年积攒的声名几乎一夕扫地,形势一度大好。
皇帝高坐鸣金山主峰上,日夜深恐大儿子抓不住机会,成不了事。
事实上,这些年若没有皇帝在暗中支撑,仅凭晋王这个朽木,根本无法和慧妃沈晚棠形成对立的局面。
这一回,皇帝实则又帮了晋王一把。
皇帝自己的身子,自己是最清楚的。日薄西山,死之前,他太想拉慧妃沈晚棠陪葬了。
晋王这边刚有动作,皇帝便以“病危”为由将肃王武瑛玖召到了鸣金山。
此后病是真病,毒是真毒,掩盖了皇帝想要诛杀沈晚棠的良苦用心。
可惜,晋王实在不堪大用,不仅未能趁肃王不在将沈晚棠致于死地,自己后院还失了火,又自损了大将和无数羽翼。
皇帝一方面感叹晋王无用至此,不堪大用;一方面也看到了肃王的决断,心里已然对两个儿子下了定论。
皇帝活着,还在喘气,所以那些时日里,肃王武瑛玖很多运筹帷幄的政令,都需要皇帝首肯、签章,才能生效。
皇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听之任之,实际上却也在暗中品评着肃王行事的意图。
救下苏星辰,重用凌洒金,肃王武瑛玖只用了寥寥几个手笔,便把晋王兴师动众的全盘布局彻底冲破了。
论能力,晋王全然不是肃王的对手。
这一点,知子莫若父,皇帝二十多年前便已经看清了。
晋王这个废物,当不足与肃王相较。
事实上,在肃王武瑛玖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帝师辜长徽便曾断言过,他是大雍开国以来最具帝王之才的皇子。
肃王如此早慧,成年后更是用文治武功各项实绩向皇帝和满朝文武证明了,他便是大雍江山最好的承继者。
民心所向,忠臣所愿,皇帝却迟迟不肯立肃王为太子。
皇帝一共五子,前头四子各有所短,无有所长,若要立,当立长。
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立肃王武瑛玖为太子,却只有一个理由,可以立晋王,那便是,立长。
皇帝迟迟不肯立太子,实则并非他对长子及其余诸子尚且抱有希望,也并非这些年肃王所作不够好或有些许僭越之心,而是因为皇帝心中始终有一个深埋于心的隐患。
这个隐患,说白了便是慧妃沈晚棠。
慧妃沈晚棠的野心太大了。
沈晚棠入宫多年,前些年,皇帝其实一直当她只是个美人。
沈晚棠出自小门小户,在京都城中毫无根基。
皇帝宠幸她,丝毫不用顾及背后的世家势力会因此而壮大,朝野的风向会有所倾斜。
她又有功,为自己诞下了最小的儿子。
那些年,皇帝对慧妃沈晚棠的恩宠达到了盛宠的极限。以至于宫廷内外,朝野上下,京都城中,大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帝一只只用“美人”两字定义沈晚棠,直到她给肃王择名,用了“玖”,才引起了皇帝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