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该死
王公大臣们见此刀兵阵仗,更加哑口,局势未明,众人深怕一做声,便做了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出头之鸟。
慧妃沈晚棠到底协理了后宫多年,是见贯大场面的人,值此千钧一发的时节,慧妃信步行走于堂上毫无惧色,眸色一挑,几分妖娆,几分狠厉,她说:
“陛下病了,病中之言做不得真。”
“晋王,你私养军兵,分明是包藏祸心已久。乱臣贼子,休要多找借口,在此蛊惑人心!”
“肃王,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快下令,将这伙逆贼尽数拿下。”
慧妃的话,一针见血。
无论晋王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豢养私兵是不争的事实,单凭此一点,禁军便可毫无顾忌将其歼灭,无论王侯还是平民,在“谋逆”的罪名下,同罪同诛。
沈晚棠焦急的神色中甚至暴露了些许兴奋之情,可以想象她等这一天也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细想也是,这些年党争斗得昏天黑地,势头几经轮转,却愣是谁也没有将谁置于死地。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皇帝活着。
皇帝被肃王安置在鸣金山上,风雨无阻地活着,时不时还要对当局时事进行点评,发布诏令公布人事任命,一副对京都时局了如指掌的样子,各家无法探明皇帝的境况,便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底盘都亮出来。
如今皇帝的这副时日无多的样子,各家都瞧明白了。
原来这些年,各家竟都被肃王武瑛玖糊弄了。
如今境况明了,刀兵相接,谁胜便是鹿死谁手。
站在慧妃的角度,天子垂危,晋王一倒,这大雍江山便是尽数落于他们母子手中了。
成者王侯败者寇,所谓尊圣令、清君侧,一旦肃王上位,便只是反贼的借口。历史将如何书写,全凭上位者决策。
难道肃王会任由生母被冠之以累世的骂名吗?
到了那个时候,旁人再想去撼动慧妃身为肃王之母的权威,也便更难了。
肃王武瑛玖看向几步之遥的凌照水,他觉得自己有些体察到了,凌姑娘的用心。
站在反军阵营里的凌照水,目光异常坚定,看上去无可动摇。
肃王迟迟不发令,不是忌于反军愈加高涨的声势,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凌姑娘必定也会被一概论之,成为那永世不得翻身的反贼中的一员了。
肃王为此踟蹰,一个声音突兀地传来。
不是别人,正是新任晋王妃苏揽月。
她被一小队反军小心翼翼簇拥着,来到人前,手里还拿着一份明黄镶边、红锦黑字的厚重卷帛。
一看到这样东西,慧妃沈晚棠先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脸色瞬时惨白一片,身子更是直接跪坐在地上了。
苏揽月行至晋王身边,将手中绢帛往慧妃沈晚棠眼前递去,笑道:
“慧妃娘娘,您可认得这样东西?”
慧妃尚未开口,已经有熟悉卷宗的老臣瞧出了端倪:
“这是圣旨?”
此物当是圣旨,而且是颇有年代的圣旨。
苏揽月亮出圣旨的时候,肃王武瑛玖从凌姑娘眼中,瞧出了一派了然。
果然,她认得此物,对苏揽月的到来也全无意外。
她想必,也清楚知道这圣旨上记载的是何事。
只是借了旁人的口说出,显得更具说服力:
“这道圣旨上清楚记载着,陛下二十余年前便已经做了决定,拟了诏令,去母留子,诛杀妖妃沈晚棠。”
二十余年前啊,凌照水推算,那个时候的肃王武瑛玖应该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而自己,可能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肃王,在孩童的时候,实则便已经面临过一次丧母之危了。
“慧妃娘娘,父皇方才的金口玉言被你狡辩为病中乱语,但二十余年前,陛下正值壮年,年富力强,他那个时候拟定的圣令,总不能也是病中的乱语吧?”
实则那陈年的圣令非但不是病中乱语,而是大雍天子对此后二十多年大雍政局做出的权威判断。
朝臣们不禁想,如果慧妃沈晚棠真的死于羽翼未丰的二十多年前,如今的大雍朝局,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呢?
当年四五岁的肃王武瑛玖又会否成为如今的大雍脊柱?
在吃人的宫闱里,在诸多成年兄长的虎视眈眈下,一个年幼的孩子,怕连长成都很难吧?
朝臣的这些困惑,通通都为一个统一的困惑让了路,那就是:
“二十年前,陛下为何要杀慧妃呢?”
二十年前的慧妃沈晚棠,正凭芳华绝代的美貌宠冠后宫,又诞下了肃王武瑛玖这样天生聪慧被视为大雍希望的孩子,正是风头无两、蒸蒸日上的时候,究竟是犯了何种过错,才会被盛年的皇帝下旨处决?
这圣旨引来了无边的猜忌,其中缘由暂且不论。最为奇特的是,皇帝下了这样的决定,这些年却从未有人知晓过这道圣旨的存在,仿佛它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慧妃沈晚棠这个被圣旨赐死的人竟然还好好活着。
非但是活着,二十多年来,慧妃沈晚棠活得风生水起,精彩纷呈,活成了大雍朝最具权势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