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抗2
事情大约是在罗初三岁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这一年,罗初和罗维元都已经能跑了,但小宝却连爬都爬不利索。李春仙疑惑地对罗三丰说道:
“老头子,小宝这个孩子有问题。都说七滚八爬十二走,可是小宝都这么大了,还不会开口讲话,也不会走。”
三丰心下也有疑问,他先前只是怀疑这孩子吃奶不多发育晚,现在看来问题不小。三丰和李春仙随即就带着孩子去了罗余县城。两口子都不大识字,自然喊长乐跟着。
三个人在医院东奔西走,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才把检查都做完。大夫的话却给了长乐当头一棒:
“你这娃儿,我们这里看不了哩!还是换省城的大医院去看看。”
“到底是个什么病症?大夫你也说明白我才好去问问。”长乐不明白,一个四肢健全,白白胖胖的孩子,会得什么了不得的病症。
“总归是不太好的病。这个情况曾经发生过一例,和父母的基因有关。”大夫解释道,“也或许,是父亲的精子中就有缺陷。但目前我们的水平有限,也不十分明确。别的我也不多说,你们尽快带着孩子去市里或者去省城,不要耽误时间。”
“或许是大夫误诊。”他抱着这种幸运的想法叫父母先回家去,没敢给妻子透露一个字。次日,他又重振旗鼓带着孩子来到中医院,他想说西医不行就看中医。但中医院那些检查又做了一遍,大夫明确说道:
“去省城吧,这孩子不单单是不会走路说话的问题。”
长乐还要再问,但大夫已经眉头紧锁,他说了些长乐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最后跟了一句,道:“不要太乐观。”
从医院出来,长乐抱着孩子,在花坛边放声痛哭。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己。可当他低下头去看小宝,发现小宝对他的哭声毫不在意。——他是个没有灵魂的孩子。
哭过之后,长乐抱着孩子去了出租屋,见到了妻子。
宋琼瑶又惊喜又疑惑:“怎么你抱着小宝?你爹妈呢?他们怎肯让你抱着孩子来见我?”
长乐在妻子面前,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腿一软,跪在妻子面前,嚎啕大哭。
可怜小宝虽然听得见,却无法说话。他感受不了父母的悲哀,亦感受不到自己的未来。他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像个鲜活的木偶。
两口子拿出所有的积蓄一看,原来只够来回省城的车费,医疗费那样大的无底洞,不知用什么来填。长乐东奔西跑了一上午,也只是借来几张吃饭的票子。他人缘有限。
长乐借不来钱,小宝也没有给长乐再去借钱的时间。在暮春的一个夜晚,小宝高烧不退,等送去医院,已经没有了呼吸。
两岁多的孩子如寒风中冻死的小猫,小小的、冰凉的。孩子就躺在一块发黄的毯子上,被送到了长乐的出租屋去。
三丰老两口蹲在地上,一个抽着旱烟,一个抱着脑袋,他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这不是家中第一个夭折的孩子——犹记得长河死了的那个黑牡丹闺女,死当天就埋了。
小宝躺在宋琼瑶的怀里,躺了整整两天。若非长乐拼命拉出孩子去烧,宋琼瑶大约就要和孩子皮肉黏在一起了。
孩子烧了。
未满三岁,不好立碑,他就只能被埋在罗家祖坟里,化为一抔黄土。
宋琼瑶发了疯,几天几夜地在罗家大院砸东西。她尖叫着,怒吼着,因为中气不足而几次晕倒过去。醒来之后,她继续砸东西,扔东西,不得已长乐只能把她绑起来。
粽子似的宋琼瑶嗷嗷地叫着,像是失去孩子的母猫。
长乐担心的是,妻子或许会因为孩子的问题而怪罪母亲,到时就不好处理了。但宋琼瑶的矛头没有指向李春仙,她似乎只是在对这个世界呐喊自己的不公。她咒骂着天和地,眼光没有一秒落在自己的公婆身上——她甚至不屑于恨他们。
李春仙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科学,科学帮她解释了孩子不是因为带不好才生病,不是因为她和宋琼瑶吵架才生病,而是因为基因问题,都是基因闹的。——若不是因为科学,她只怕也要跟着小宝去了。
她不敢劝发了疯的宋琼瑶,躲在隔壁二婶子家一声声嚎着自己的小孙子。
“我命苦呀!我命苦呀!我为这孩子操心劳力,一把屎一把尿养了这么大,谁曾想他胎里就带着病?难道说是父母属相不合?八字不合?——总归是我不该答应了这门亲事!我后悔呀!”
李春仙足足也哭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她跑遍了周围邻里好友家,像是新时代的祥林嫂。
孩子村里催着让上户口,薄薄的小册子上,只剩下罗初这一个孩子。“维一”这个名字,终究没用上。
幼儿的罗初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有个双生的弟弟。
大约是小宝的事太过于悲痛,三丰主动将长乐的工资领用权还给了长乐。长乐明白,第一要紧事要将妻子从丧子的苦痛中领出来,否则她这辈子将一路沉沦下去。
所以有了工资后,为了舒缓妻子的情绪,长乐带着妻子去看戏、赶集、逛街,把曾经新婚里欠妻子的,尽可能地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