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钥匙

六点的钟声响起，空旷的大厅里偶有风从窗隙中渗入，微微晃动起素净的帘子。

乔蔓半蹲在门外，手搭在门把上，轻轻转动。在绵长幽然的钟声里夹杂着微不可察的“吱啦”一声，又很快陷入钟声的漩涡中，消失殆尽。

林子毅蹲在门外，透过缝隙，只看见着着深红色丝绒的背影。

乔蔓靠近，有轻轻的吟诵声，“ 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生。”

一遍一遍，在木槌每一次撞到铜壳时淡淡地呼出。庄重诚恳是人的求愿，深沉悠扬是钟的应答。

她站到了伯爵的面前，伯爵没有动，笔直地站着。他瞑目敛息，手拿着木缒，有规律地敲击在侧鼓部上。

乔蔓扫视了一遍屋内，屋内只有一个不是特别大的钟，整体空旷，待了没一会儿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乔蔓盯着钟，蜷着臂，把手伸到里头。

钟挂的挺高，乔蔓不用弯太多，就摸到了金属质感的硬物。她低下身，往里头看。

钟被敲的微微颤动，乔蔓不敢贴太近，怕弄出声音来。

钟里面比较暗，微微看清钥匙轮廓，她便尝试着解开系着钥匙的绳子。

手还在紧张地操作时，林子毅探进身体，轻轻敲着门面。乔蔓望了过去，林子毅用嘴型提醒她80下了。

她点点头。过了几秒钟终于钥匙掉到手面上，她屏紧的呼吸透出一点气来。

她拿着钥匙要走，一只瘦长却有力的手突然攀上她握着钥匙的手。她微微颤了下手，将钥匙更加用力的握紧。

她望过去，伯爵眼角微翘，蓝而深幽的眼眸囊括着她。精美的面具在这双眼睛的映照下，似乎都有了灵魂。

“你胆子真是大。”

伯爵手指渐趋发力，钳制着乔蔓挣扎的手。

他另一只手还在肌肉记忆般有规律地敲击着钟面。

乔蔓抬起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指头，却是徒劳。

伯爵的力气在钟声的加持下格外的大，钟声在此刻成了魔鬼狂舞的伴奏。

乔蔓深呼吸平复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这扰人的钟声往人的心理防线上猛烈撞击。

林子毅担忧地望着她，嘴巴动着，100下了。

乔蔓朝他使了使眼色，嘴唇挪动着，“你先走。”

林子毅迅速离开，从大厅狂跑回屋内。心里慌的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追着自己，便脚下像生了风。

乔蔓垮下掰伯爵指头的那只手，转而迅速又目的强烈地往伯爵面具上抓去。

伯爵的手一松，乔蔓立即收手，跑到门边，大力拽开门，“碰”的一下合上，大厅里荡起碎碎的脚步声，接着埋没在钟声里。

伯爵的手停了下来，钟声如涟漪般扩散着又慢慢消散。

伯爵的脚没有移动，他缓缓取下了面具。他脸上传来温润的触感，但手心的感觉却是硬硬的，像在摸从血肉中突起的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绳子。

伯爵城堡没有镜子，但是伯爵知道自己的模样，一闭上眼，那丑陋的模样就侵入他的脑海，将他扰得甚至厌恶了闭眼。

只有钟声响起时，他才敢闭眼，钟声从他的耳朵钻进去，占据他的脑子，让他想不起其他。

上一个来这儿的客人也差点拿到了钥匙，不过，那位客人因为好奇还是扯下了他的面具。

自卑会升起愤怒，伯爵忍受不了望见他脸的眼睛，无论是嫌弃，还是同情，对他而言，都是在往他心脏狠狠地踹上几脚。

规则也约束着他，他不能随意杀人。在伯爵城堡外头有一次树威杀人机会，在屋内只有客人触犯规则他才可以杀人。

但那次他杀了那个人，掏出那个人的内脏，一脚一脚踩碎。

最后他受到了惩罚，被扔到火里焚烧 ，被蚂蚁啃啮，被挖出内脏又安进去。

不过他不记得了，在每一次客人通关后他的记忆都会再次更新。

他只知道这里是他的城堡，是他不可侵犯的领域，那些人是来看望他的客人，城堡里一代一代传下对外来者的规则就是如此。

无所谓善与恶，在这个枯燥的地方重复着生活，杀人成了为数不多的乐趣。

外来者是猎物，规则是猎杀条件，npc是猎人。

而作为玩家，乔蔓必须小心一切危险，不摘面具不是因为她善良，而是为了躲避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