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夜话

夏参道：“师叔，你为何从未告诉过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只道这位武林盟主懦弱怕事，我们便也跟着这般觉得。”

小冯老摸着胡子，师兄说过往事莫要追问，“这些事……我原也不打算再提，以为过去了就过去了，今日也是这几位少侠偶然提起，让我情绪激动了些。”

楚惟道：“难道当年的事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吗？”他们如今想为他父亲申冤都无从下手。

小冯老陷入苦思。

叶风阑劝道：“您肯告诉我们这些已经足够。”

宋归时忽然笑着开口：“其实也并不一定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此番话惊到，若当年之事还有第三个人知晓且还活着的话，为何会这么久都没人出来说话，任凭大家胡乱猜测，禾良颇为不屑，呛他：“难不成你在现场？”

宋归时笑而不语。

“剑。”

楚惟疑惑地问：“剑？”

在场除了叶风阑，脸上皆露出狐疑之色。

“我记得楚冠北当年的佩剑，孤鸿剑是自他自刎后就下落不明了吧。”宋归时微笑着道：“剑有情，亦有灵，若有灵，便有眼。”

宋归时说话云里雾里，众人一头雾水。

小冯老问：“宋少侠可是说……剑灵？”

“正是。”

孤鸿剑是十大名剑之二，其几任主人的死的风光，传闻其上一任主人是两朝时期齐国的将军，那位将军守护家国战死沙场，若有剑灵也不奇怪，但终究无人知道。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可能只是说出一种可能，可从宋归时口中说出，叶风阑就觉得他是有十足的把握。

但可惜孤鸿剑在楚冠北自刎后就下落不明。

有人说此剑如今还在罗光门内，被那门主韩免保存起来，也有人说此剑在立约时被王室拿走，作为约定的信物。

这时候没人说话，宋归时又道：“不过我听说，楚冠北当时自刎用的并不是孤鸿剑，而是一把生锈了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由此可见，那时孤鸿剑便不在罗光门了。若此剑真是在王宫，想去盗出来也是难，毕竟无人愿意冒这个险，只为洗刷一个已死之人的屈辱，但若在此立约之前便丢了，那才是真没了办法。”

听他一席话，楚惟浑身像被电击中了一般僵住。

他恍惚间想起十二年前那天，自己刚练了北幽十一式，兴高采烈地去找他爹，敲了许久都不见他爹开门，他现在还能记得他当时缓缓推开的门的重量，那扇门从来没有那么重过。

推开门的那一瞬他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忘记了如何思考。

他看见他最尊敬的男人在门的正对面闭着眼睛跪在地上，头耷拉着，脖子上的血喷涌而出。他当场跪下，哭着挪动着身体靠近他爹，抱住他爹的腰。

他已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感受着温热的身体在他怀里一点点凉下去，止不住地哭，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爹，最后哭的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醒来时回了自己的屋子，旁边是忧心忡忡的师姑。师姑见他醒了，便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他那时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到，只知道他爹死了。可当宋归时再提起，他再回忆起来，就想起那时他爹自刎，手上握着的那把铁剑是他爹七岁学武时师祖送他的，也是他的第一把剑，并非孤鸿剑。

可剑绝不可能是之前丢的，因为他昨日晚上见他爹在院子里狂砍花草时，手持的还是孤鸿剑。

只是半日，孤鸿剑便不知所踪。

爹曾在罗光门新弟子入门时就说过，一个剑客的佩剑必须是他最珍贵之物，便是死也不能脱手，剑客与剑共生，与剑共死。

他爹绝不可能把剑给别人，那日的情景只有一种可能——孤鸿剑是他爹自己藏起来的。他就是为了让韩免或是其他人觉得孤鸿剑确实是丢了，他不得已，只能用这把有意义的铁剑来自刎。

那孤鸿剑岂不是关键？而他消沉半生都不曾想过去寻这把剑，还他一个真相。楚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叶风阑转过头，看着一脸微笑的宋归时，淡淡地道：“宋兄竟连楚前辈自刎用的剑都知道？”

小冯老本想问这个问题，宋归时所言实在太过机密，连他都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与之同行的叶风阑反而先发制人，他们三人既然同行纵马江湖，该是好友，怎么似乎十分防备。

小冯老一摸胡子，有些品不懂他们的关系，但还是没有再问，只是同样看着宋归时，等着他的回答。

宋归时被几双眼睛盯着，却好像丝毫没有感觉有何不妥，他耳朵里只听到叶风阑一句“宋兄”，笑得愈发灿烂，微微抬下巴目光依次落在众人脸上，漫不经心道：“各位不必如此紧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这事儿不一定是真的。要不，我们不聊这个，聊聊这寒石城里突然出现的遗迹吧。”

话音刚落，楚惟便听到好几道抽气的声音。

若说一石激起千层浪，宋归时如此做法无异于把一块巨石丢进一片平静的湖后又把石头捞起来丢到另一片湖。

一时间气氛紧张。

夏参刚放进去的柴火被烧得发出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