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钱对凡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前世的凝纾被她的师父从乞丐堆里挑出来，捡上山。 过惯了无爹无娘、终日乞讨的日子，凝纾见到恢弘气派的玉仙宫，也只是留有浅浅的感叹。 师父说，她天生慧根，一身仙骨，从小便看淡红尘，属实难得。 那时候她懵懵懂懂，正值始龀，听不懂什么叫慧根，什么叫仙骨，什么叫红尘。 凝纾只知道，自己在乞丐堆里，没钱没人管，照样也能活。 她的师父是大名鼎鼎的绸玉仙子，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玉雪剑闻名天下。 绸玉仙子牵着她的手，领她走过漫漫石阶路，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她告诉凝纾，修仙也是一种行乞，不过是向天乞告。 七分努力，三分运气，剩下九十分都看天命。 钱财自然也是这样。 玉仙宫家大业大，吃穿用度自取所需，前世的凝纾就属于九十分的好天命，她的师哥师姐们念着她又小又懂事，时不时给她塞些奇珍异品。 而她的亲亲师父，云游之前，也给她留下一笔不菲的财物。 在玉仙宫祥和安宁的环境里，凝纾出落得亭亭玉立，像一块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玉。 直到十七岁那年的夏日，她告别了一堆鬼哭狼嚎不舍她离去的师哥师姐，下山云游，才对所谓的身外之物有了深刻的看法。 那年烈火灼心，天干地旱，凝纾在田野里遇见一老妪。 老妪抱着一位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老头，两眼痴痴地望着颗粒无收的稻田。 她秉着好心，上前为老人传渡灵气，叫他活了过来。 但迎接她的，并不是老妪和老人感激的眼神。 老妪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 仙子，你要救的是庄稼田，而不是救一个将死之人。 凝纾被他们明亮的目光刺得心痛。 她临走前，取下手上的玉环，送给老妪。 那是用昆山水玉打造的手环，有着静心清神的作用，但老妪拒绝了她的赠送。 “仙子，我们这种人缺的是银子。仙人用的东西，我们不识货，永远无法使用，也不需要使用。” 老妪眼瞅着干涸的田地老泪纵横，对她来说，庄稼就是银子，银子是最重要的。 钱真的很重要吗？ 凝纾自那次之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后来走过山川八荒，见过太多为钱所困的人。 她见过将自己卖进青楼，只为十五两银子安葬家人尸骨的女子。 她见过把自己明码标价，只为偿还家债的可怜人。 她还见过把自己送进暗无天日的矿场，每日赚取小钱只为抚养妻女的男子。 那九十分的天命被资财攫取，决定了太多人的命运。 修仙不也如此吗？ 自这次云游后，她回宫闭关，入了登仙境。 但她总感觉自己只是朦朦胧胧感受到了什么，并没有真切地明白一些东西。 直到她从飞神长阶下跌下来，重生在这具身体里。 在重生的第一天，饶是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凝纾，也差些崩溃。 自己熟悉的东西已经离自己远去，那身引以为傲的修为也荡然无存。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此时她成为了凡人，不得不直面她先前苦苦思考的问题： 钱真的很重要吗？ 凝纾在第一天，就经历了口腹之饿、躯体之痛。 因为住在最简陋的客栈里，房临最肮脏的猪圈马厩，她出门时已然饱受四面八方而来的冷嘲热讽。 身上没有灵气，只有一本《万物生》加持，她耗费心思才算出一泓清泉，在里面匆匆洗了个澡，把身体上的污垢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 没有灵石，没有饭吃。 没有灵石，也没有炼丹的资本。 凝纾那瞬间，好似意识到，自己了悟老妪那句话。 我们这种人，缺的是银子。 只是这么一想，先前那些因巨大落差带来的崩溃便消散了许多。 凝纾重新拾回自己在乞丐堆里生活的那股乐观潇洒劲。 三千世界，飞禽走兽，皆自力更生。 在这个早已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她唯一做的就是从头开始，慢慢做到让天道再一次承认她。 如今的凝纾早已不再是玉仙宫的天之骄子，人人宠爱的小师妹。 她决心用尽一切手段，要建阁，要用自己的独特方式赚到灵石。 故而，在听到垂露报债的声音后，凝纾恍惚痛心片刻，便立马振作起来，跨出结界，向放士之棺走去。 这棺里的东西，她要定了。 老妪只看到了手环和干秃秃的田地。 但她凝纾却看到了用手环换取钱财换来粮食的可能。 她迈着坚毅的步伐往前走，仿佛这地是她从前不谙世事的心，非要踩碎、踩进去，才能见到出路一样。 《万物生》已经帮了她大忙，这十五万灵石的债无论如何，她也要拼了命的偿还。 哪怕这种数额的灵石，已经足够扶桑城一家五口一年不吃不喝的开销了。 秦霄自然不明白凝纾经历的这些事情，他就不是个缺钱的主。 但他突然从凝纾身上感受到一股毅然决然的气息，像极了当年迈步跨出永乐教，不顾身后化众敌的自己。 这样的凝纾给他一种很陌生，但又很欣慰的感觉。 秦霄掸了掸玄衣，阔步走到凝纾身旁，纵然心中困惑无数，他依旧缄口不谈，只是挥手帮她挡过那些飞扑而来的碎石。 他的灵力已经不受禁锢了。 “你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秦霄问。 圆台上四处都是飞沙走石，断柱残垣。放士之棺的棺盖被蛮横的灵气掀起，此时静悄悄地躺在圆台边缘，仿佛卑躬屈膝般讨好凝纾。 凝纾踩在圆台上，一些朦胧的光从圆台表面的缝隙里渗出来，照着那些飞腾的尘埃，旋绕着又落下。 “放士之棺里一般保留着仙人生前的遗物。散了便是散了，不如让生人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