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八回
送明珠离去那天,是秋高气爽的九月,我才被封为固山贝子,虽是荣宠无限,然而并不是很开怀。
五六岁时便被皇上接入宫中亲自教养的我,一路平步青云,太过顺畅,是以官场上的荣耀,并不能让我的心情有太大起伏,唯一让我有起伏的,是明珠的一嗔一笑。
因晴蕙在京作乱,不得已之下,明珠得回京着手打理家族之事。除却打仗时我不会将她带在身边,其他时候,从不想与她分离。
奈何母亲已逝,家族的重担便落在了我们肩上,不能再只顾自己团聚,放任家族不管,所以明珠只能先回京。
临上马车前,她的手帕被风吹落,恍若初见那天,一向怕水的我居然在初冬十月,鬼使神差地下了河为她捡手帕!
当时对她很好奇,本着不怕死且不要脸的精神,小爷一直对她死缠烂打,才如愿将她娶回家!
孰料洞房当晚,她居然动了将我灌醉的心思!什么叫不自量力啊!说的就是她!
她可能以为札兰泰成亲那天,我醉了酒,在她院中睡了会子,便是酒量不好的表现,殊不知,爷只是装醉想赖在她那儿而已!
我的明珠还是太嫩!无妨,爷乐意调教!
说起札兰泰,我还得感谢他,若不是他,只怕明珠还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说实话,永琰对明珠的感情我实在无法理解,并且很厌恶!
但是札兰泰,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待明珠。
当年若不是他被迫娶了公主,只怕就该娶明珠了,两家门当户对,明珠纵然性子冷淡,想来也不会排斥札兰泰,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心还上着锁,嫁与谁都一样。若真如此,只怕我连认识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庆幸我有着显赫的地位,才能在她不爱我时,执意娶了她。
还好,我是她的钥匙,温柔又霸道地打开了她的心锁。这是我福康安此生,最荣幸之事!
从一开始,我就晓得,明珠是个心灵脆弱的女子,很荣幸,我能成为她的堡垒,所以我与她夫妻多年,从来不想惹她生气,偶尔有不愉快,我也会很快低头去讨好她,不是被迫,是乐意。
对错如果能分得清晰,那就不是爱了!
只因我心里很清楚,明珠不爱永琰,他只是痴心妄想。而明珠,不过是被云霄的谎言欺骗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她对云霄,绝对信任,但如今,云霄已逝,此事便算罢了,我也不想因为她而与明珠疏远。
一生那么长,又那么短,恩爱都来不及,何必浪费光阴去置气?
但今时今日,手帕掉落这一幕,不知为何,竟让我心下微痛,忽然好想不顾一切留下她,不舍让她离开。
但她还是理智的选择回京,我看得出来,她也不舍,但她明知我太过任性,不能由着我胡来,所以只能由她来狠心拒绝。
看着她坐上马车,我心里明白,她是非走不可了!
既然无能为力,我也不再纠结,争取早些凯旋,回京陪她。她其实并不想管这个家,不喜热闹与繁琐,我已经决定,等打完了这场仗,就留在京城,帮她打理家业,她便不必劳累。
而我心里也十分清楚,年后,永琰会登基为帝,一旦他上位,必不愿再如皇上一般重用我,而我,也不会愿意再为永琰的江山拼命。
有个闲散爵位,陪着明珠,安度余生即可。明珠应该与我不谋而合,她从来都不要求我怎样去努力升官发财,她曾说过,只要每日能瞧见我,即便我在忙公务,她便觉心安。
这样恬静的一个女子,只有我体会过她的温热,在我怀中的她,被我调教得热情似火,而我,爱极了她的呢喃,她的紧拥,她的情不自禁,于我而言,那是最大的鼓励与诱惑。
夫妻多年的契合,不是厌倦腻烦,而是愈加贪恋彼此。
“等我。”
别离的风中飘荡着我对她的承诺,马车刚走,我便开始期待重逢的那一天,料想她也如是。
只是没想到,夺了阿玛之命的瘴气,会在某一天缠上我!
台湾归来的海上,我侥幸生还,西藏归来,我依旧无恙,这一回,老天依旧会保佑我罢?
毕竟,明珠还在京等我,我可不能食言,否则,她该怨怪我了,即便是病,我也得坚持到此战结束,回京见一见明珠。
杨芳他们劝我上报病况,回京调养,然而关键时刻,军中怎能易帅?影响士气之事,我绝不能做!英雄可情长,不可气短!我是明珠的丈夫,亦是大清的将帅和脊梁!
拖着病体的我继续督军,坚持到五月十三这一日,我竟然开始有些精神恍惚,那是生平第一次,我被对死亡的恐惧笼罩,无法喘息,
随即不顾众人拦阻,下了床,想趁着清醒之际跟明珠说几句话。
杨芳立在一旁,脸色比墨汁还沉,看着他磨墨,我交待道:
“待我写罢这封信,你收好,我若躲过这劫,就没必要给明珠看,若躲不过……”
他可能意识到,这封信,有种遗书的意味,忽然就红了眼,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只是说说,又不是真要死,男子汉大丈夫,莫掉眼泪,晦气!”
“是,福爷洪福齐天!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