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宁古塔的副都统担心道:“若说募捐,百姓必定有微辞。”
“有微辞再正常不过!”福康安从不担心这些,
“自古官民不一心,老百姓还不想纳粮呐!难道都由着他们?官,即管也,有能力让他们去做不愿做的事,才是你的本事!朝廷给你俸禄让你做官,正是要你左右民众,而不是让民众左右你!”
底下一片沉默,无人应声,对付这些个比他年长的官儿,福康安游刃有余,
“在本将军看来,只要你想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困难终归会有,但你们还有头脑啊!只要肯动,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说到此,敛了说笑的神色,他起身斜睨众官员,沉声道:
“倘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那朝廷还养你们何用?十日后,我希望呈在我面前的是银子,而不是借口!”
见他动了怒,吉林副都统率先道:“下官明白!必当竭尽所能,募捐银两,为将军分忧。”
其他人亦跟着附和。
“嗯,”婆娑着手中的扳指,福康安微微一笑,“难得来聚,都留下罢!府上备了宴,还有歌舞助兴,请的都是各个楼里的头牌,陪你们欢饮。”
一听这话,众人十分期待,“多谢将军赏宴!”
“小小心意,何足挂齿,本将军还要仰仗你们的协理,才好保得吉林一方安稳,令圣上没有后顾之忧。”
“将军言重了!能在将军手下办差,是下官等人的荣幸!”
客套过后,请上来舞姬,福康安借口出了厅堂,好让他们自在听曲儿。
且说福康安正在书房看这神庙绘制图,准备最后定夺样式时,乌尔木来禀,说是夫人求见。
明珠甚少会来书房找他,若来必是有要事罢?福康安遂放下手中的图纸,笑嘻嘻到门口迎她,“夫人可是想我了?巴巴的来瞧我?”
却见她也不笑,板着脸走进来关上了房门,到屋里才转身问他,“听闻你要募捐建神庙?皇上不是拨了一万两给你么?”
晌午的事,她是如何知晓的?福康安很好奇,“谁又在你跟前儿嚼舌根?”
“没谁。”其实官场之事她一个妇人本不该过问,只是募捐必定又会苦了老百姓,她才忍不住来问他,看他似是不想说,她干脆也不再多言。
见她欲言又止,福康安心中难安,“我猜到你想说什么,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怕你烦。”
福康安只觉她的担忧很好笑,“我也想知道我哪天会烦你,也许到死的那天?”
没心思听他瞎扯,明珠说出心中忧虑,“你就不怕皇上知晓此事,责罚你?”
“皇上不会知晓,”福康安料定他们不敢说,“毕竟募捐一事,他们也能得好处,即便皇上真的知晓,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知她不解,福康安欲为她解惑,纵然浪费唇舌,他也乐意,
“我敛财到最后有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孝敬给皇上,充了国库,不然你以为国库的银子哪来的?
这全国各地,今儿个这儿旱,明儿个那儿淹,救济的粮款大把大把的往下批,如流水一般,指望每年的税收会有那么多银子?国库的大头儿还是靠官员敛财所得。“
他的意思是皇上知情并默许?明珠不能理解,“皇上不是整治贪官污吏么?”
“这是当然,管还是要管的,不然都装自个儿腰包了,那国库怎么办?
世人常言伴君如伴虎,说到底还是不了解皇上的心思。其实只要琢磨透了,便不会惹怒他。
皇上既希望你做个好官,为百姓谋利,又希望你会敛财,又不希望你太贪,引其他朝臣不满。这与夫妻之道如出一辙,一如我,既希望你在人前端庄如贞洁烈妇,又希望你在房中诱惑如铛妇。“
瞧见明珠皱眉,知她不悦,福康安一笑,转了这不恰当的比喻,“总之凡事都有个度,只要掌握好,就不会有事。”
正说着,乌尔木敲门而入,“爷!酒宴已备好,众官员都在,就等着您来开席了!”
“知道了。”福康安微扬首,乌尔木先行退去,他又对明珠道:
“其实说这么多,都是狡辩之辞,我承认,我敛财贪财,我若不贪,仅凭俸禄,又如何养这富察家族?我先去应酬,回来再说。”
看着他坦然离去,身后的明珠不由一声哀叹,然而这细微的一个声响,却也被他听进了心里。
酒宴散后,回屋时,福康安心中有些忐忑。
明珠性子纯良,大约不能理解他所谓的贪心是为了家族,倘若她因此与他置气,他又该如何?
实在不行,他也只有拉下脸面取消这次募捐,心知这般出尔反尔于他威严有损,但面子与明珠,两相比较,还是她的欢心更重要。
打定主意,福康安进了屋,但见披着衣袍的她正在缝制棉袄,
“孩子们的棉袄不是早备了许多,怎么又做?你也不怕累着,才生完孩子不到半年,你该好好将养身子才是,这样亲自做活,如此受累,万一将来落下病根儿可如何是好?”
“今儿个裁缝拿来新进的布料叫我挑选,我瞧着好看,便想着给伊贝尔做成小袄,这次做的大些,来年她会走路时,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