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活物,连鹰和秃鹫都不愿经过。
而向阴的那面才是真正的山——林木悚然,一片起伏。像是天地乍然而分,至悬崖前再进,便没有半点阳光和暖意,时时刻刻都是秋冬之末。
明明还不是落雪的时候,这里离山脚不远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树木褐灰的皮上凝着霜,四面皆是茫茫一片,除了白,再难见其他颜色。
还没入笏迦山地界的时候,萧爻就将马车托付于一家客栈中,给足了草料钱,随后两人各买一匹劣马,也不赶,就在这一带的村庄中逗留。
依靠逍遥魔宫这颗大树,山下村镇虽不富裕,但自给自足,也不用搭理朝廷税收,日子比外面宽松多了。
但相对的,这里民风彪悍,基本没什么和善的人,走道碰着了都会发生口角,转而演变成械斗。萧爻和慕云深经过的时候,村口正打的不可开交,但大概是有什么规定,伤是伤着了,于人命无害。
所谓民风彪悍,连十岁左右的孩子都粗通些武功,妇人女子更不像他处温良贤淑,身上都带着武器,有些是擀面杖,有些是搓衣板,总之一看上去便不好惹。
她们清一色卷着袖口,拿着形色各异的“武器”,气势汹汹的从萧爻旁边走过,掀起的风潮能糊人一脸,也没有什么脂粉香,倒是一股平凡朴素的炊烟。
然而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不那么“平凡朴素”了。
“臭爷们儿,老娘在家忙东忙西给你张罗,你就出门砍个柴火而已——人能当柴烧吗?晚上没点火气,想冻死一家老小啊?”
像是认出了带头闹事的几个正是自家人,其中一个妇人劈头盖脸一顿招呼,赶羊似的往家驱,蓦了再回过头赔个礼,“让各位婶子见笑了。”
那几个男人虽忒有些本事,只是没理,两句话被骂的低眉顺眼,小声打商量,“昨天不还剩一些柴火吗?爹娘和囡囡那儿准着,我们就……”
婆娘一眼瞪过来,“要不是你耽误工夫,还至于吃这些苦?”
男人知错了,唯唯诺诺的跟着,才走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他婆娘叹了口气,又道,“天也快黑了,实在不行赔着脸去二舅家借些柴火,晚饭和热水都要烧,柴火一准不够。”
“知道嘞。”男人忙应了声,带着兄弟几个去舅家借柴,方才的嚣张跋扈烟消云散,这才过上了家长里短的日子。
门口的械斗被釜底抽薪,转眼只剩下另一帮人大眼瞪瞎眼,被各自家的管家婆拎着耳朵回去了。
转眼间村口只剩下几个破篓子,被风推着直往前滚,撞到界碑才停下了。
萧爻和慕云深凄凄惨惨的就跟界碑挨在一块儿,从头到尾没人搭理他们,萧爻不尴不尬的揉了揉鼻子,小声道,“那什么……小村小镇的大多这样,这儿你知道,乱得很嘛,不理过路人也正常。”
慕云深未言语,但看上去并不在意,他对这一带熟的很。
三年时间虽然可以改变很多事,但人根骨里有惰性,贪图安逸。外面正是天翻地覆的时候,一天一个模样,笏迦山却像一个保护神,亘古存在,降下灾难的同时予一地栖息,只要付得起代价,朝代更迭也与之无关。
萧爻用手擦了擦身旁半截入土的石碑,风吹日晒的也不知多少年岁了,斑驳不堪,勉强能看清几个字,还都是鬼画符似的篆文。
他虽然富贵出身,上过私塾有过先生,但篆文形式奇古,也很少用到,他就算愿意学,老先生也嫌他资质浅薄,玷污传统,反正不去考状元,只停留在最基本的——认出是什么字形,却不知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