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个人,化成了一道极轻极柔的青烟,飘过的地方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转瞬之间,已有三四个人缺了手脚。
崔青青有个癖好,她从不杀人。
惨叫声刺激着顾怀武的耳膜,他一个分心,臂上就见了红。钱老这个人不知是上了年纪体力跟不上,还是习惯了慢腾腾的老年生活,方才的凌厉都消融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春风化雨,守多攻少。
而顾怀武的大刀阔斧中,自有江南小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不是这一分心,两人还在争点滴高下呢。
这会儿,萧爻杀了个回马枪,将崔青青这团烟雾拦了下来,还捏成了人形。他来前山,就像是块分门别类的砖,哪缺填哪,四处讨活儿。
牡丹剑没有出鞘,艳丽的外表都给人糟蹋了,泥点子溅一身,差点看不出面貌来。
“崔姐姐是吗?”萧爻嘴甜,笑眯眯的先打招呼。
他听秋恒和慕云深说过,崔青青虽然不杀人,但论心狠,钱老还狠不过她。一个人缺了手脚,剜了眼睛,拔舌割耳,扔在荒郊野外,她是没看着人断气,但如果这叫仁慈,萧爻全家带猫,都能当菩萨贡起来了。
崔青青抬起眼来看了看拦住自己的人,“是谁?”
“我嘛,多管闲事的主,你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给我立碑,问了不顶用,别问了。”萧爻善解人意的摇头,“这里头没人是你的对手,要不你受个累,跟我过招……”
慕云深还提过,崔青青虽然话不少,但惜字,能少一个是一个,尤其不喜欢油嘴滑舌,像萧爻这样的,她能削了人棍再剥了面皮。
青烟又横扫了过来,冲的是萧爻的嘴,他赶紧把尾巴音咬碎了,先往后疾退,退到开阔人少的地方。
自从之前受过了伤,萧爻许久未曾和人动手,不像当年镇守边关,隔三差五有人挑衅,抻开一次的筋骨能经年累月的用,现下手里还有些生疏。
机关在地面下蠢蠢欲动,时不时翻出块钉板或熔炉烙铁,坑到了自己人头上。萧爻长剑插进钉子间隔的地方,借力翻个跟头,才勉强站稳,又撞了一鼻子灰。
崔青青拿不住他此时的狼狈是真是假,竟然没趁机偷袭。
萧爻心里的侥幸还没过去,只听见一个小兄弟在喊,“别让他逃了!”
随即,前山“轰隆”一声,扬起的烟火遮天盖地,堆积的山石经不住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齐齐滚了下来。
人力在自然面前不仅局限,而且非常无力,落石和沙土掀过来的时候,萧爻本能的想往上蹿,非但没能冒头,眼睛还给迷住了,额头磕在什么上,疼还发晕。
这比雪崩还要声势浩大,山寨本就傍山而成,连番震动下,半座山头化成了雹子雨,沙土泄洪似的埋过来。地面泥泞不堪,腿脚陷在里面,而地貌的改变又牵引来了上游的湖水,把人连拽带压的塞在下头。
巨大的冲力推着萧爻滚了老远,他闭着眼睛掩着口鼻,随波逐流,手里的剑还记得紧握着——近二十年了,他娘就送他这一件东西,还是楚婷欺上瞒下的结果,要是回头娘问起来,自己没死在这洪流里,到让她老人家亲手宰了。
压在身上的沙土越来越多,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口鼻和胸口灼烧般一抽一抽的疼,耳朵里头又听见一声炸响,但这一次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后山吧……也不知道慕大公子撑不撑的住……”萧爻想着,一个激灵,猛然活了过来。
本来想的是将人全数拦在白云渡前,所以后山的防守远远弱于前山。但甫一交上手,山体崩塌,浑浑噩噩间也不知埋了多久,更不清楚局势如何。
萧爻蹬着腿,把自己从泥浆和碎石中拽了出来,衣服已经被磕的稀巴烂,身上添了很多细碎的伤口,但不要紧,主要疼的还是脑门儿那一块儿,估计是青了。
凹下去的土坑里很快汇聚了一滩水,萧爻抄起来洗了洗眼睛,这才勉强能全部睁开。他是扫把星的命格,连站的地方风水都差,山土一边倒,就他这儿声势最浩大,不要说人,连屋子都给冲散了。
这会儿除了他跟发芽的豆苗一样,从土里拔出了个儿,周围还有两个人在到处逡巡,看见他两眼发光,赶紧围了上来。
“小兄弟,可找到你了。”其中一个赶紧用还干净的里袖,给萧爻擦了擦脸,“大当家的带余下的兄弟们退守白云渡,剩下我们两个救活人。”
他说着,神情有些低落,“可找了好一会儿,只看见了你。”
萧爻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人埋在土里能活多久,要不是他屏住了呼吸,又仰仗内功深厚护住了心脉,否则这时候就地立碑,连坟坑都省了。
“别急,总还有人活着,”萧爻安慰似的笑了笑,“我先去白云渡,我那朋友身体不好,怕成个拖累。”
话音还没退开,人就不见了,静下去的水塘里,又溅进不少泥点子。
说是在白云渡,其实连桥都断了,两头各散落一半,只剩一根绳子还连着,晃晃悠悠的,落着几只不知死活的秃鹫。
萧爻站在山崖上,背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眼前倒还开阔着,开阔的寸草不生。
也不知道沈言之和段赋是从哪里找来的疯子,之前打照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