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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贸易通达,对银票的使用却相当有限。
许是来往货商流动性太大,河西一带的百姓之于现钱现金现了账,往往多有偏爱。这便有了对现钱交易的诸多让利规矩,久之,则成为河西商场自觉奉守的圭臬。
眼下现钱买货者如潮拥来,黑压压一片堵在门外,他关门不得,提价不得,现时转移粮货更是来不及,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东市商人有诈!”
仿佛一语成谶地,商行小伙计着急忙慌跑进来:“总事,快,快叫停!这是东市派人掠空咱家,所购财货皆流进了对家!”
总事眼前一黑,本能想要阻止对方。然见前来买货的个个猿臂蜂腰,眉宇间蕴着一股子凶悍之气。
他不由露怯,正自头晕眼花汗流浃背时,一个人影及时雨般出现在铺子外,执事宛如看见了救命稻草。
“家老——”
猗顿家老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打了个手势,身后凶神恶煞的家丁一拥而上,一字排开拦在铺子门前,牢牢挡住了人群去路。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有买主愤而质问:“现金买货者不得推拒,不得提价,否则便是盗商。猗顿商行敢公然坏了规矩不成?”
猗顿家老闻言半点不怵,扯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现钱买货不能拒,是对那群蚂蚁小商而言,猗顿商行钱财堆积如山,几大车铜钱值得什么,扔水里只当听个响了。商行没有非现钱不可的规矩,可倘若你们此时胆敢再进,就是强买强卖,纵使姜维亲自来了,我也照样有个说法。总事,关门,封柜!”
三五排铁蒺藜应声而落,脚下土地咣当一震,尘沙扬得漫天皆有。那根根棱刺锋利已极,日头下闪烁着刿目的芒。
车队果然没有再进,却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只牢牢堵住商行大门。望着那帮人脸上的气定神闲,猗顿家老胸中没了底,一时倒摸不清对面是何路数了。
他偏过头,捺低了声催促商行总事:“赶紧的,把已经搬上货柜的粮货全部撤掉……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总事如梦初醒,赶忙招呼伙计卸货,只可惜为时已晚。
州府衙役虎狼也似,井然中透露着凶狠,仿佛早有准备般围逼上来。刀光唰地展开,满场寒芒暴闪,衬得几排路障瞬时黯然失色。
家老又惊又急又光火,怒喝一声:“姜不逢!商事商了,你岂敢用强!”
铁壁铜墙豁然分开,衙役默契地让出一条道。难得有一日整冠肃服的姜大人,施施然走上前来。
面对猗顿家老言辞嚣张的逼问,姜维答得不紧不慢。
“朝廷有旨,为保应昌军镇粮草调度合宜,即日起于甘州恢复开中。今日前来买粮的,皆八地零星小商,其所购粮草,不日将押往应昌。军镇创设乃西北头等要政,岂可混同寻常商事论处?”
“恢、恢复开中?”猗顿家老茫然地看向姜维,似乎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姜维眼神陡厉:“足下怪我用强,怎奈何职责所系。猗顿商行今日不开这个门,便是公然和朝廷叫板,那就休怪本官翻脸不认人了。”
假群商之力,冠军政之名,从前猗顿商行倚仗的“商事商了”法则,再也站不住脚。
家老脑海中“嗡”地一下,跌倒时腕口不慎刮到尖锐棱刺,顷刻间血流如注。
姜维冷冷打量着烂泥一般昏死过去的猗顿家老,思绪回到了三个时辰前。
“猗顿兰此番也算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叶观澜目凝一处,“三日鏖战,连城外的备用仓都动用了,可知已见吃力。南屏阁的探子来报,猗顿商行已向自家在陇右的商社去信求援,然而陇右毕竟山高水远,调货也需得些时日,依我看,眼下就是重创他的好时机。”
二公子畏寒也畏热,关外冬天来得早,才九月屋中就升起了火盆,叶观澜觉那火焰燎人得紧,贪凉露出了小半截手臂,融融火光里直如羊脂玉般,白得耀人眼。
姜维目晃一刹,须臾就被阴影遮挡住了视线,他茫然抬头,恰撞上陆督主警告的眼神。
姜大人还以为是自己这些天太辛苦,眼花看错了。
“可话说回来,仍是那个问题,吕家财货撑不过今晚。今年秋播还未结束,要是猗顿撑过这个价口,等他缓过神来一通猛涨,受苦的仍是甘州百姓,咱们官市也将陷入被动啊。”姜维道。
“两方抢市,粮货原是最不缺的。”叶观澜神情自若,“大人也曾领兵打仗,难道没听过这样一句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姜维呆了呆,满是血丝的眼里折出希望的光:“可即便猗顿兰大跌特跌,想要一口吞掉云商坊的货,也绝非易事……”
屋中稍寂,陆依山挪远了火盆,折回二公子身边,不动声色拽下高高挽起的袖口:“密折已经送回镇都,杨开带回了太子的口谕。”
灼烧的感觉消失不见,可督主大人两道眈眈的视线,却带着别样于火焰的炽烈。
叶观澜不自觉搭住腕口,被烫着似的轻抚了抚:“太子怎么说?”
“只有八个字,”陆依山道,“利国利民,无有不允。”
灯影下,滟滟燃烧的烛苗雀跃了下。
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