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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罪,何来认罪?”
一道斥声隐含威怒,势若疾风:
“你数次诱惑佛子,藐视佛门,不曾悔改,还不速速认罪?”
朝露负手而立,轻笑一声,道:
“七情六欲有什么罪?佛子风采出众,我心生爱慕,想要让他与我共堕红尘,如何成了罪孽?”
佛殿内静了片刻,长老声音严厉如雷霆:
“可你诱惑他生了爱恨嗔痴,令他屡屡违背戒律,罔顾是非,涉入西域诸国的政事之中,为他和佛门带来无穷灾祸?还说自己无罪?!”
朝露面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扫视了一圈神龛上怒目威压的金刚罗汉,道:
“佛法本该救人,而不是困人。他所修乃大乘佛法,注定要躬亲入世救人。他不想一生为所谓的苦修所困,幽闭在佛塔内,他想走出佛门,渡己渡人,难道这就是罪孽?”
“生了爱恨嗔痴又如何?他是活生生的人,你们却不让他拥有人应该有的七情六欲,好像只需要他这一具冰冷的躯壳,作为高高在上的傀儡,供人朝拜而已。”
“世人将他高高捧上神坛,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的声名。他却因无法救渡众生而痛苦。”
任是诸位长老已成忘年高僧,终岁无情无欲,此刻皆面有愠色,斥道:
“你,强词夺理!”
嘲讽过后,朝露收了笑意,郑重地朝殿中的佛陀前三跪九叩。她慢慢地屈膝下去,以额触地叩首,面色无比虔诚,无比端肃,说道:
“但,我愿意在佛前揽下所有罪责,伏法认罪。”
长老讶异侧目,听她轻飘飘地说道:
“只要佛门答应我两个条件。”
“其一,高昌战后,流民塞道,旱灾频发,请佛门拨款救灾。”
“死生自在轮转,高昌注定有此一劫。”诸位高僧面容古井无波,手持念珠,沉默不语。
朝露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其二,我要你们不得以戒律束缚他救世渡人,准许佛子继任高昌国主,救济百姓,纵横西域。”
她的目光慢慢柔和下来,想起前世,她曾不解地问过他,为何要背弃佛门,成了大梁国师。
彼时,他遥望宫阙外的万里河山,回答道:
“佛道重修行克己,有所不能为之处。从前我在佛门,不通世事。待我入世之后,本来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可我发现,即便我救了一人,还有千千万万个人。”
“唯有换得一个清明的世间,才能使得百姓免收战乱之伤,冻馁之苦。”
“光以佛道渡不了天下,王道才是救世之道。”
身处佛门,潜龙在渊,不见天地之广,民生之艰。光凭佛经万卷,诵偈半生,如何能生渡人渡世的慈心。
佛陀不也是历经爱欲之苦,走遍万水千山,才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
佛法戒律,在心不在身。
所以,前世的洛襄,最终背弃佛法,投向王道,作为国师经略西域,结束战乱,恢复民生,渡尽众生。
待他今生正式受封佛子,执掌佛门,便能集结西域之力,赈济北匈残酷治下的灾民,改变生灵涂炭,饿殍遍野的结局。
从此,他既是佛子,又是高昌国主,所持之力更大更广,定能福泽西域。
佛殿烛火乱动,半晌无言。
长老们眉头紧锁,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拂袖道:
“岂有此理?如此无理条件,凭何让我们应允?!”
朝露笑了笑,凛声向佛门长老述道:
“如今,不是佛子需要佛门,而是佛门需要佛子。”
“高昌国与北匈战乱,佛门袖手旁观,万千受苦受难的信众颇有微词,已有大批信众离教。而佛子以身卫国,深受高昌民众爱戴。如果此时佛子再还俗,不仅佛门颜面不存,定会有大批信众随之弃教还俗。”
“高昌乃西域第一佛国,岁贡佛门不止有金银香火,更具传教广播佛缘之势力。高昌正需一位尚佛的国主。若是失去高昌这块肥肉,佛门必定得不偿失。”
诸长老对视一眼,心中各自一叹。
此等道理,众人老谋深算,谁人不曾领会。若非如此,他们怎会因她派兵来请,就千里迢迢赶至高昌救人。
佛子有难,佛门又何尝不是痛失一重宝?
朝露察觉到长老拉下来的脸色,微微一笑,进一步谈判道:
“佛子若为高昌国主,高昌与佛门便再也密不可分。佛门年年需金佛造像,高昌金矿丰厚,往后有他在位一日,必会岁岁为佛门塑身造像,何乐而不为?”
华贵的佛殿前,五色经幡烈烈拂动,盖过了众人私语之声。
一浓眉长老上前一步,冷哼道:
“可他自己都不愿当佛子了,我们可奈何?”
自她被关押在佛寺中,洛襄也被幽禁在浮屠塔内。
听闻,他不肯进食,拒绝受封,不让任何佛门弟子近身,但是却彻夜长跪佛前,一遍一遍地抄经。
满地是散落的经文和墨迹,还有火星余烬,在幽暗中翩飞。他白净如玉的手指血迹斑驳,玉白袈裟翻墨泅染,一道道焦痕血痕蜿蜒开去。
他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