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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定在他平淡无波的面上,问道:
“国师认识洛朝露?她向我要兵,是出城来救你的?”
今日,他一看到自己的亲卫在此人身边,就想起那一日,她自投罗网,冒着箭雨,不顾性命地来奔向他的军队来见他,求他救高昌。
即便她浑身被大雨浇透,臂上被箭矢擦破血肉,她还在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地与他谈判。
即便被他识破了前世的身份,有那么一瞬的恐慌,却也毫不松懈地与他周旋对峙,甚至不惜抛出与他重归于好的饵,直到他最后愿意出兵。
与其说是她是在求他,不如说,他是被她诱骗上了当。
而她所作所为,竟是为了救这么一个人。
他不敢置信。
李曜沉了沉气,冷冷道:
“我所知的洛朝露,绝不会如此帮你这个陌生人。你究竟是何人?”
帐中烛火摇曳不定,细碎的光点投影在帐布上,时明时灭,随风涌起。
洛襄缓缓上前,抬臂将面上的黑疤揭下,他的面容毫无遮掩地落入眼前人的眸中。
眼前的男人分明怔了一下,幽深的目光刹那间闪过一道狠戾之色。
“果真是你。”心中的猜测应证,李曜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来。
洛襄面色沉稳,从容不迫,道:
“殿下既早已察觉,何必要试探我?”
李曜死死盯着他的脸,许久才从怔忪中回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指蜷起,轻扣案头。
他忽然玩味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他在帐中踱步,幽幽转至榻前,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那一夜,她一从高昌王城逃出来,就来到我这座中军帐里,就躺在我这方矮榻上。”
他的手掌轻轻一拍榻上的皮毛毯,眯起了眼:
“你说,我怎会无缘无故地帮她救你。”
话音未落,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一柄明晃晃的白刀已骤然抵在李曜的咽喉间,紧贴着他跳动的脉搏。
洛襄直直望着他,声色渐变冰冷:
“你的条件。”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漠,仿佛是暴雨欲来前的那种空寂之感。
利刃在喉,李曜眸底促狭了一瞬。
从小在大梁皇宫长大,从未有人敢如此拿刀直指着他。
前世,李曜无数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时他方登基不久,皇位不稳,要铲除的异己叛臣太多。这个辅佐他的男人杀伐果决,时常袍角犹带溅血,就来勤政殿与他商议国事。
他杀人的样子一向就如此刻这般自然平和,就像默声诵念一段佛经。
刀刃上还有未尽的血迹,凉意一丝丝渗入颈肤。
若说没有一丝惧怕是假的。李曜心知肚明,他下得了手杀他。
可李曜偏生想要刺激他。看他卸下虚伪的佛身,露出真实的贪嗔。他要他同自己一样,深陷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疯魔之中。
任是无情无欲的佛子,也不能例外。
于是,李曜便轻笑一声,悠然道:
“没有条件。我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尤其是女人。”
“是她自愿来寻我的。你们佛家不是讲轮回吗?她前世就是我的女人,这一世也不会例外。”
“她之前悔婚,不过耍耍小性子,现在想明白了回到我身边,做夫君的,自然愿意帮她一把。”
李曜面露笃定之色,眺望一望无际的军帐,眯起了眼:
“她会随我回大梁,与我并肩,享万人朝贺。这是我和她早就注定的命。”
洛襄垂下眸光,没有说话,却缓缓收了刀:
“她不会和你去大梁。”
李曜皱眉,喝道:
“你说什么?”
洛襄面无表情,平静地说道:
“你逐鹿西域,所求不过是大梁那个九五至尊之位。她生在西域,长在西域,不会愿意跟你去大梁。”
“而且,她的命,也从来不由你来定。你,控制不了她。”
李曜一怔,摸了摸空出来的脖颈,哼笑一声道:
“你怎知她不会?”
“你不过让她区区当了一乌兹小国的王,而我,有朝一日可以让她当皇后,母仪天下,天底下最尊贵的地位,试问哪个女人不想要?”
李曜起身,与洛襄正面对立,相隔一步,望着目光空茫的他,冷声嘲讽道:
“你呢?你乃佛门弟子,连光明正大与她在一起都不行,凭何与我相争?她只要是和你在一道,只会承受无端的骂名。”
洛襄抬起头,神容平淡,沉默不语。
见他沉默,李曜眸光一凛,看向他:
“为何不说话?”
洛襄道:
“入城后,我自请逐出佛门。”
李曜原本笃定的面容渐渐变了色,眉头紧皱,突然问道:
“难道,你竟要为她还俗?”
洛襄身长玉立,大风盈满了他的衣袍。
他听出了李曜的言下之意,声色平静无波: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她而还俗。”
他望了一眼手中带血的刀,自嘲般笑了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