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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路过客厅,你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菜刀和血迹,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精密得像是保护犯罪现场。
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会追到医院,哭着求父母不要离婚。但你压根连打个电话关心伤势都没想过,你甚至幸灾乐祸地想,大家一起死吧,死了就干净了,死了就不会吵架了。你和他们一起死。大家一起重新投胎,来世千万不要再做家人。
但你那虚伪的道德与良知立刻跳出来,指责你,教训你。你听话地终止了思绪,惩罚地弹了弹自己的额头,没什么诚意地说:“嗯,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锁上卧室门躺回床上,毫无睡意的你拿出手机,来到了你的避难所,你的世外桃源。
你从背包拿出镰刀,开始收割地里成熟的西蓝花和青豆。
收割了一排后,另一排也显示被收割,你以为是手机卡了,却蓦然意识到——
农庄的另一个主人在线。
你的手指顿住,看着青豆一排排倒下。
随即,对方喂了鸡和牛,收了苹果和梨。
你突然很轻地笑了笑,继续收割剩下的西蓝花。
你们的分工向来明确,地里的农作物,你收一半,他收一半。鸡和牛归他喂,猪和羊归你喂。他采摘苹果、梨,你采摘杏子、桃子。
正当你采摘完最后一棵桃树,把桃子放入果酱机时,对话框里弹出了消息,问你怎么还不睡。
你回复说睡不着,又问他怎么还不睡。
他说西蓝花刚好现在成熟,他特意上线收西蓝花完成订单。
他问你能不能打电话。
你说可以。
手机响了起来,接起后的第一句他便问:“顾如风,你父母又吵架了?”
你的作息向来规律,偶尔半夜睡不着,只会是因为父母吵架。往往这时,你便会登录农庄。
你含糊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否认没有意义,他是除陈知玉外最了解你的人。
他问你接下来种什么好,你看了看订单板,说:“茄子和黄瓜。”
“好。”
你们配合默契,连着麦捣鼓农庄,从事生产。
你想起了晚自习的那颗苹果,说:“谢谢你的苹果,也祝你平安夜快乐。”
他说:“咱俩之间还说谢吗?”
你没说话,他又说:“讲真的,和我试试吧,咱俩还像以前那样,每天聊天,种地,打游戏。你可能不太了解同性恋,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就像……”
“许潇然。”你轻声打断了他,“我了解的。”
之前你一直以为,这是个女孩的名字,这是你知道他是男孩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你说:“我看了些资料和论文,里面说,同性恋是天生的,不是后天的。所以,很抱歉,我不会变成同性恋。”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可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没什么不同的,你可以像以前一样,额,像以前一样称呼我为‘老婆’。”
“可你是男生。”
他又说:“那我称呼你为老婆。”
“我也是男生。”
“那你叫我老公。”
“我是男生,不能叫别人老公。”
“我叫你老公。”
“你也是男生,不能叫别人老公。”
以前你对他讲数学里的充分必要条件,他总是不理解。你觉得他好笨。
充分必要。
充分不必要。
必要不充分。
既不充分也不必要。
从前他用“充分”和“必要”的四种排列组合问你,往往要蒙到第四次才蒙对。现在他用“老公”和“老婆”的四种排列组合问你,可蒙到第四次仍没有对。
你耐心地一遍遍否认,像过去你对他讲题那么耐心。你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低沉,在孤单的电流声中,甚至称得上温柔。
他落寞地又问:“那你之前答应我的话,还作数吗?”
你问他什么话。
“你答应中考完和我见面。”
“不作数了,很抱歉。”
“……哦。”他顿了很久,“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听你的声音。”
你说:“你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喜欢我。”
客厅里的菜刀和鲜血仍在,那是你应该独自承担的冤孽,而非在孤苦的深夜,让另一个无辜的人陪你落寞。
挂断电话后,你卸载了情侣农庄,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考前两个月,省内各地的高中开始发布自主招生考试的信息。省会的竞争太激烈,你并不喜欢太过紧张的氛围,骨子里,你是个悠然闲适的人。于是,你想去教育资源同样优秀的省内第二大城市,距离家乡两百公里。
两百公里,足够隔开那些争吵与隔阂了。
在一次班会上,班主任做了简单的调查,99%的同学会在本地的两所高中里选择。
下课后你忐忑地拉住陈知玉,问他会不会和你一起去绵阳。
他答应你会的,但他有点忧愁:“据说还要参加单独的自主招生考试,我不一定考得上。”
“能的。”你坚定地说,“一定可以的。中考完后我们一起去绵阳参加考试